第二天。
父亲醒来，他一扭头，看到了坐在病床旁酣睡的何羿。
何平长出一口气，他凝视着这自己唯一的血脉，目光里有复杂之情。
“爸，你醒了？”何羿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你前几天去哪了？”何平忽然问道。
何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顿了顿，硬着头皮说道：“我去学校了。”
“我去学校找过了，你不在那里。”何平低下头，“儿子，你到底去哪了？”
何羿没说话，他不可能说出幻日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失踪了！为了找你，我甚至还……”何平语气突然飙了起来，眼眶也略微泛红，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了下来，“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回来就好。”
“爸，对不起。”何羿只能这么说，“这次是我不对，是我考虑的太少……太冒失了。”
“冒失吗？”何平苦笑，“你简直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做事完全不计后果，直到最后才后悔莫及。”
何羿沉默，半晌后他才开口。
“爸，你以前……是博士？”何羿忍不住问道。
“你听谁说的？”何平有些惊讶，“是程琳跟你讲的？她不该说的啊……”
何羿呆住了。
因为何平……并没有否认。
“爸，你还真是博士？！”何羿只觉得难以置信，“那为，为什么？我们……为什么……”
何羿突然语无伦次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并且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奋斗就像个笑话——如果父亲真是博士，那么按照科研城这个无比重视科研人才的制度，何羿完全可以过上比现在好一百倍的生活。
他不需要那么卖命地去学，也不需要拼死拼活地去参加那该死的幻日游戏——他只需要自己的博士父亲随便说句话，他现在所追求的一切就能轻易到手。
这算什么？何羿心理上接受不了。
“爸，你得给我个解释。”何羿冷静下来。
“你当真想知道？”何平歪着头看着何羿。
“想。”何羿果断地点点头。
“我本来是想等你再大一些再告诉你的……不过，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何平叹了口气，“儿子啊，你知道两百年前，世界是如何毁灭的吗？”
“两百年前？”何羿一愣，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提这件陈年旧事，“我记得是剧毒的黑色雨水……毁灭了世界。据说是环境污染导致的？”
“环境污染？”何平苦笑着摇摇头，“原来官方是用这种说法来宣传的啊。”
“难道不是吗？”何羿皱眉。
“当然不是了。”何平犹豫了一下，就像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当年的那场黑雨，实际上是莱兹为了占领地球而释放的生物武器。”
“莱兹？”何羿脸抽了一下，“那是什么？”
“一种血肉型的外星智慧生命，基因和远古时代的恐龙极为接近，被我们称作莱兹。”何平面无表情地说道，“当然也有人称其为异龙、邪魔或者恶蜥。”
“等等等等……”何羿脑子有点乱了，“爸，难道你想说当年世界被毁灭是因为外星人入侵吗？”
“是啊。”何平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就是这样。”
“太扯了太扯了。”何羿本能地排斥父亲所说，“如果真有外星人入侵这档子事，我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
“别吵，你先听我说完。”何平躺在病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莱兹的生物科技十方发达，而它们制造出的黑水更是能够腐蚀一切基因生物，连莱兹自己也不例外。它们将浓缩的黑水掺入雨云之中，用降雨的形式将黑水传遍全球……这就形成了那场灭世的黑雨。当时有大量生物死去，人类也一度处于灭绝的边缘。不过莱兹虽然能够制造黑水，但它们却无法消除黑水所带来的影响。在击垮了人类之后，它们因为无法收拾黑水遗留的烂摊子而被迫放弃了地球。”
何羿无语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黑水污染了地面，幸存的人类被迫制造出悬空城来远离地面……也就形成了如今的天界。”何平继续说道，“如今黑水已经被大自然消解，地面不再危险。天界回归地面修养生息，渐渐恢复了元气。而现在，出于各种原因，天界决定代表人类对莱兹进行报复。不过仅仅依靠黑水就轻易摧毁了整个人类文明的莱兹绝非可以轻易打败的对手，所以在七十年前，三大天界开展了所谓的‘百年备战计划’。”
何羿听后，过去许多积聚于心的困惑与不解此刻豁然开朗。
他也明白了当初杨立死去所说的“圣战”是何意思：所谓的圣战，应该就是指人类对莱兹的复仇之战了。
“百年备战计划，就是为了让人类拥有能够击溃莱兹的军事实力而制定的计划。”何平似乎不太愿意回忆这些，他的话也变得艰涩起来，“为了复仇，天界不顾一切地发展科技。他们扩充了联合部队，无视道德设立了军科所，建造了能够进行星际航行的舰队……甚至于，为了从东大陆掠夺备战的各种资源，他们还对居住在地面的人民施行了残苛的区域领主制度。除此之外，他们还利用了从第二区发掘出的幻日空间……算了，这件事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
我不久前才从幻日游戏之中生还啊！
何羿都惊呆了，他没想到父亲竟然连幻日的事情都知道。不过看样子父亲似乎还不清楚自己进入过幻日这件事，这让何羿稍稍放下心来。
“但天界实在是过于执着于复仇了……以至于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不过莱兹也是实力十分强大的种族，不倾尽一切力量是不可能击败它们的，至少那时的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那时的我虽然不满天界的种种做法，但还是一直在做我的本职工作——研究空间塌缩方程。”
空间塌缩方程？！
何羿心又颤了一下，因为他从幻日那里得到的科技恰恰就是空间塌缩方程！
这是不是说明父亲其实没有研究出空间塌缩方程，所以天界才需要从幻日中获取么？
“我研究出了空间塌缩方程。”父亲的下一句话却是否定了何羿的猜测，“也凭此进入了总科院，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院士……那也是我这一生最光辉的时刻。”
父亲忍不住感慨道。
“只是之后，军科所的人找到了我。”父亲的脸阴沉了下来，“他们希望我，担任［牢笼］计划的总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