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所以逃避，

所以抛弃，

所以无责任。］

何羿跑着跑着，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是他累了，跑不动了，而是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程琳死了，千秋貉肉体被毁，方素逃脱……所有计划均已失败，这是失败的一晚。

难道即便幻日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自己也注定成为一个失败者吗?

何羿抓狂地挠着头，不甘而狂躁。

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是孤身一人。

远处传来的女人尖叫声，还有零星的枪火声提醒了何羿自己所在的地方：叛乱之中的科研城，变异人肆虐之地，危险至极的屠宰场。

这里并不安全，何羿必须逃离这里。

他还不能在这里停下。

他必须活下去。

何羿跌跌撞撞地跑起来，他找到最近的绿化带把自己藏到了里面。他蹲下身子，双手合拢，祈祷路过的变异人不会发现自己。

只要能平安地度过这一晚，那么明天……明天还会有最后一次机会。

届时千秋貉将重塑他的身躯，赶赴与方素的约战，而何羿会及时出现在那里予以必要的援助。方素将会被击败，成为幻日的收藏品，而何羿会被解放，得到他渴求的自由。之后千秋貉会带着何羿逃离科研城，两人赶到那个边境小镇。军科所的人把何羿带走，这样何羿能够再度见到父亲，千秋貉则回暗域交差……这将是一个真正的［happyending］。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牺牲的只会有程琳……一个无关紧要、图谋不轨之人。

甚至于如果把程琳排除在外，那么可以说：何羿什么都没有失去，他大赚特赚。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泪水又该如何解释?

何羿低下头，看到眼泪一滴滴地落到自己的手背上，滚烫而又悲伤。

为什么我会在哭?

难道……我是在为程琳感到伤心吗？

何羿被自己这个想法所吓到，但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涌出。

这怎么可能?

程琳只是个外人，是自己用位格作为酬劳雇来的打手而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按理来说，何羿虽然会为她的死感到难过，但绝不会悲伤到如此地步。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

为什么我心里竟然如此难受?

何羿抽泣着，痛苦地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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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那一截被程琳自己咬下来的左拇指，却如同燃烧起来一般滚滚发烫。

什么?！

何羿摊开手掌，那截拇指则悬浮了起来。虚幻的光从手指的断口中涌出，不断延伸，然后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虚幻的人形。

何羿认得出，这是程琳。

“程琳，你还活着?”何羿擦干眼泪，惊讶地问道。

“额，不。”虚幻的程琳摇了摇头，“如果你看到了这个状态的我，那么说明真正的我已经死了或者消失了。”

“我不明白……”何羿皱着眉，“那现在的你是什么?灵魂吗?”

“也不是，只是念而已。”虚幻的程琳想了想说道，“你可以把我理解为是一段对话程序，或者一份装了遗嘱的文件。”

“遗嘱……”何羿的眼神暗了暗。

“对，就是遗嘱。”虚幻的程琳肯定了这个词，“真正的我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我是来跟你说遗言的。”

“有这个必要吗?”何羿苦笑，“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你会有什么遗言要跟我说?”

“你听了不就知道了?”虚幻的程琳说道。

“我不想听。”何羿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感兴趣。”

“我劝你还是听听为好。”虚幻的程琳说道，“这很重要……不管对你，还是对我。”

“那好吧。”何羿点点头，“说来听听。”

“首先我要坦白一些事情。”虚幻的程琳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于是她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这什么鬼问题?”何羿皱眉，“难道你想说我不是我爹的孩子?”

“你当然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虚幻程琳说道，“但你知道……人类这种生物，是需要雌雄个体配合才能繁育后代的。只有你父亲的话，是不会有你的。”

“我当然知道：我父亲提供精子，再加上某位不知名的志愿者所提供的卵子，精卵结合，并在试管中培养……这才有了我。”何羿有些不耐烦了，“拜托，我也是上过学的，不要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好不好?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就是那个供卵者。”虚幻的程琳忽然说道。

何羿的脸抽了抽，然后不可遏制大笑起来。

“你还真会说笑哎！”何羿完全不信，“人工授精所使用的卵子，都是从冷库内储存的那数万个卵子之中随机抽调的。你凭什么认定你就是那个供卵者?”

“卵子的抽调过程虽然是随机的，但都被记录在了数据库中。只是为了避免相关的伦理问题，这个数据库平时是拒绝公开访问的。”虚幻程琳解释道，“不过到了我这个等级，已经有了访问数据库的权限，所以我查到了这里，查到了你。”

“所以……你来科研城并非偶然?”何羿怔怔地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虚幻的程琳点点头，“是我主动接下了护送你父亲前往军科所的任务，这样我可以顺路过来看看你。”

“等等啊……”何羿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母亲?”

程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