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看到程琳同样缺失的左手拇指，炉九不蠢，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略显慌张地往后退了退，表情有些失控。

“姑娘，有事好商量……别激动啊。”炉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样吧，我现在就走……而且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

看到炉九竟然开始求饶起来，程琳不为所动，反而想笑。只可惜她已没有笑的力气了。

“我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了，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吗?”程琳一边咯血，一边冷冷地说道，“你这种恶徒……跟你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的。”

“真不放我走?”炉九脸抽了抽。

“死吧。”程琳懒得再废话。

“你逼我的！”

炉九发了狠，此刻不顾一切地发动时隙之法，想抢在程琳发动能力之前彻底杀死程琳。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随着程琳一个响指，炉九的身体瞬间爆裂开来：左臂，后背，前胸……炉九全身各处都遍布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恐怖刀口。

更关键的是，这些伤口和炉九对程琳造成的伤口一模一样。

对程琳来说，这些伤虽然致命，但由于她已经习惯了受伤，所以尚且还能忍耐一会儿，支撑一会儿。

但炉九不一样。

炉九是狡诈之徒，属于那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出手，把自己置于险境的人。所以事实上，炉九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他对疼痛的抵抗力很低。此刻更是痛的快晕过去了。

他毫无形象的在地上翻滚着，口吐血沫，指甲在地面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当我的生命值降到一半后，我就可以将受到的新伤害储存起来……”程琳跪倒在血泊之中，虚弱地说道，“然后在某个时刻，将这些创伤与你共享。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最终都会反馈到你的身上。是不是很公平?”

“该死，果然是伤害反馈！”炉九在地上发狂地嘶吼，他全身血肉模糊，看起来竟然比程琳伤地还要重一点。

不过无所谓了，两者受的都是致命伤，都将在五到十分钟后死去。无论怎样挣扎。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炉九尖叫道，“你只是个第二态的念者，不可能接触到伤害转移这种只有念尊才能掌握的念技！”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念尊……”程琳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我曾经靠外力强制性地突破到第三态……可惜只有一小会儿，之后便跌落回了第二态。”

“这怎么可能?！”炉九嘶吼道，“只有位格才能跨越……”

“所以说，你过时了啊。”程琳再也无法支撑，重重地倒了下去，只是她的嘴角则挂着笑意，“天界在七十年前建立了科研城，而联合舰队也筹备了自己的军事研究机构……而他们的成果之一，就是从他人体内抽取大量的精神力注入到目标体内。凭借‘量变引起质变’的原则，让那个人强制性地突破到第三态。而我很不巧，就是那个试验品。”

“人类比我想的还要堕落啊……”炉九蜷缩着身子，剧痛让他手脚抽搐，但意识还未消散，“吞噬他人的精神力……这是禁忌的行为，会招致螺旋塔降下惩戒！”

“对，你说的没错。”程琳闭上眼睛，一点点地回忆，“所以他们花了很长时间做了一个隔离室，屏蔽了念力的波动，阻止了螺旋塔的降临。而这些事，是你这个七十八前就死掉的人所不可能知道的。就如我所说，你过时了。”

“所以……所以你想说我输的不冤?”

炉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无论他怎么喘，总觉得嗓子里卡着一块东西，让他透不过气来。最终炉九把手伸进嘴，当看清从嗓子里扣出的是一块肺的碎片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和猪肝一个颜色。

而一旁的程琳则嘴角溢出鲜血，刚才的那一番话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她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夜空，等待死亡的到来。

“妈的，这次怕是真的要栽在这里了。”炉九奋力挣扎，竟然一点点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程琳身子一颤，震惊地看着重新站立起来的炉九。

“拜托，我已经不是七十八年前的我了……我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是七人一体。”炉九摊开双臂，程琳看见他身上的伤虽然缓慢，却在一点点愈合，“你觉得我体内的智者，还有竹老头他们会让我就这么死掉吗?”

“变异人的愈合能力么……”程琳的表情忽然变得平静，就仿佛一切仍在预料之中，“没想到这么重的伤都没能解决你。”

“所以结束了，死的人只有你一个。”炉九踉踉跄跄地走到程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在你死后，我会找到刚才跑掉的那个小鬼……把他的皮剥下来，烧给你当礼物。”

“你果然是必须抹除的恶徒。”程琳苦笑了一下，然后像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无所谓了，反正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

看她灵活的动作，竟是要比靠着变异人躯体才勉强恢复的炉九状态还要好。

“你……你怎么可能还站的起来?”

这下轮到炉九惊讶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行动自如的程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琳没有说话，只是二度发动能力，将身上的伤口一个接一个地全部转化为孔洞。由于“共享”的原因，炉九的身上也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孔洞。

“喂……这是什么?！”

看着手臂上骤然浮现的一大片密集如蜂巢的小孔，炉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一起消失吧。”程琳平静地说。

“没用的……”炉九故作镇定地大笑，“变异人的身体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

炉九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左臂已经消失了。同样的，程琳的左臂也消失了。

“这些孔洞是由念能力所造成，变异人的治愈能力对此并不起作用。”程琳的左臂也已消失，但她并不在意，“你注定会死在这里。”

重伤而死是死，被孔洞吞噬而消失也是死，程琳宁愿拖着炉九一起去死。

“你这bitch！”炉九怒不可遏地冲上来，用还未消失的右手死死掐住程琳的脖子。

他还是认为只要能抢先杀死程琳，就能中断消失的进程。

“没用的……你就算杀死我也没用。”程琳被掐地脸色发紫，但她眼中没有遗憾，“这个过程是强制性的……已经停不下来了。”

“停下来！”生死关头，炉九哪里还听地进去，“快给老子停下来！”

但程琳只是翻了翻白眼，随即被掐晕了过去。而小孔仍在两人身上如浪潮一般大量出现。

“该死！”

怒不可遏的炉九只能趁着自己右手还未消失之前，狠狠地拧断了程琳的脖子。

程琳的身子软榻下来，炉九暴虐地把程琳的身体甩出去，却没有注意到她仍有一丝余气尚存。

炉九呆立在原地，急速思索着摆脱这些诅咒一样小孔的方法。

最终，他只想到了一个方法。

“智者……救我。”炉九不甘心地捶打着胸口，试图唤醒体内沉睡的智伯，“醒醒，我要死了啊！”

“九哥……”智伯低沉的声音从炉九的胸腔内幽幽地传出。

“哦，你醒了?”听到智伯回应，炉九大喜过望，“快想想办法！我快撑不住了！”

“九哥。”然而智伯却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太让我失望了。”

“什么?”炉九笑容僵住了。

“很抱歉，就像刚才那个女人说的那样……你已经过时了。”智伯的声音里却完全没有歉意，只有浓浓的嘲讽，“你不能再跟着我们继续走下去了。”

“这什么意思?”炉九大脑一片空白，“你们要抛弃我?”

“就是这样。”智伯怜悯地说道，“我教给了你时隙之法，你却还是输给了那个女人……这就说明，你已经被时代淘汰了。就算让你跟着我们苟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把你的位置让出来，让更优秀的人才加入我们。”

“别开玩笑了啊，智者。”炉九彻底慌了神，而他的身体也已经消失了大半，“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不是真的要在这里抛弃我吧?”

“没有时间闲聊了。”智伯也察觉到了身体的消失程度，“再见了，炉九。这些年跟你相处地还算愉快，我也许不会忘记你。”

说罢，炉九的脊背高高耸起，如蜈蚣一样急剧蠕动。随着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炉九的后背开裂。智伯等人的头颅从裂口中钻出，在森白脊椎的牵引下，一连串地从胸腔内脱离而出。

落地之后，这六颗头颅紧紧依附于脊椎，如爬虫一般迅速地爬离了此地。

它们要去寻找下一个健全的躯体。

而炉九则随着这副残破之躯被留了下来。他绝望地跪倒在地，没想到自己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不多时，孔洞彻底占据两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程琳和炉九齐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

从此世间不会再有这两人的存在。

幻日研究所的旧址前，只剩下了两人身穿的残破衣物，以及那柄沾满了血迹的无定刃。

夜风凄热，时间来到深夜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