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善凝视杯中的红酒，只感觉微微晕眩，酒杯上清晰映着两张完全不同神情的脸，慢慢汇合到一起。
手肘被人轻轻撞了撞。她这才回神，陈栩谦一脸莫名的看着她，李总也微笑着端起酒杯。
卜善自知失了礼数，觍颜不好意思赔笑，喝过杯里的酒。
宴席结束后，卜善洗完澡穿着棉质睡衣下楼，陈栩谦靠在落地窗旁的日式软塌上，实木茶几上摆放刚泡好的茶。他一边品茶，另只手支在榻上看电视里的金融节目。
见卜善下楼，陈栩谦拍拍了身侧的软塌，示意她坐过来。
他应该刚泡完温泉回来，腰间只盖了一条浴巾，裸着上半身，露出线条好看的腹肌。
淡橘色的灯光铺满了整个房间，看上去都是温馨的画面。
卜善避开那裸露的躯体，刚一坐定。
陈栩谦就递给她一杯茶，说：“上好的胎菊，喝喝看。”
卜善接过他手上的茶，茶色透明澄黄，微呡了一口，带着淡淡苦香，是挺不错的茶。
他说：“这茶还不错吧，给你还加了冰糖枸杞，美容养颜。”
她拿过靠垫塞在腰后，瞥了一眼陈栩谦的还未干的头发，淡淡说：“不错。刚去泡温泉好玩吗？”
“还行。”陈栩谦吹了吹茶汤，意味深长道，“你没去可错过春宫三色了。”
吃过饭回来时，经过山庄的温泉。
那池子全是天然的，大大小小好多个，每个池子的功能也不一样，药浴、牛奶浴都有。水温应该挺高的，带着股淡淡的硫磺味，水面还冒着烟雾般的白色热气。
陈栩谦当时让她也去泡，说山里蚊子毒的不行，泡一下刚好杀下菌。
不是她扫兴不想去，只是看一群男男女女，都争先恐后要去泡。她今天脑子有些乱嫌吵，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待会。
这个时候，忽然想喝一杯酒，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喝一杯。
“陈栩谦，你请我喝酒吧。”卜善仰起脸望向他。
他看着这张温和而清凉的脸孔，有些发愣。一直觉得这丫头今天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怪，平时也不像是个酒鬼啊，怎么今儿非要喝酒。
陈栩谦伸手捏了捏卜善的下巴，仔细端详她。
“真想喝点？”
卜善点头道：“嗯，来一点。”
陈栩谦将浴巾搁在榻上，起身径直去酒柜边取了两个杯子，酒柜里琳琅满目陈列着红酒、威士忌、白兰地。他指尖在上面掠过，想了想还是征求要喝酒的那人。
“喝哪种？”他手轻轻敲了敲酒柜的玻璃。
卜善笑着指了指威士忌。
陈栩谦一怔，看来这丫头今天是诚心要买醉的。但还是拿了一瓶，心想喝吧喝吧，酒后吐真言，他倒想看看有什么花花肠子。
话虽是这么说，但卜善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又拿了点冰块。
陈栩谦将酒摆在卜善面前，不冷不热道：“没有苏打水，所以没法给你兑，一会泡点绿茶加冰块混着喝，不然太烈了。”
卜善不懂酒，觉得怎样都无所谓。
“随便，但是你要陪着我喝。”
陈栩谦示意卜善看茶几上的杯子，说：“两杯子呢。”
卜善看过去，确实是两个杯子，然后眯了眯有些涣散的眼睛，又傻乐起来了。
这还没喝呢就醉了？
陈栩谦伸手拍她的脸，沉声说：“到底有什么事，你他妈别蒙人啊。”
这还是卜善第一次听他嘴里冒脏话，但并不觉得难听，反而有些贴心。
“没有，要毕业了，开心啊。”
“真是这样？”陈栩谦并不相信。
“骗你干嘛。”
夜已深，房间电视的声音，他刚才也调到了最小，只看得到衣着整洁的主持人正在播报。
两人无声地喝了会儿酒，说是陪她喝，但陈栩谦其实一杯都没喝完。
他转着手中的酒杯，看着卜善已经通红的脸，酒瓶里的酒只剩下半瓶，估么着以她的酒量，已经差不多了。
可卜善还动手，把冰块放进酒杯，斟上威士忌。
瞅着她不太连贯的动作，陈栩谦心里感到不安，轻轻把酒杯从她手里拿出，叫了她一声。卜善没应他，只迷蒙着眼，笑着看自己。
陈栩谦起身把人往楼上卧室抱，刚放到床上，卜善笑着在床上滚。忽然不笑了，平躺着披散头发，怔怔看着他，似真似假的问：“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自从和他在一起，卜善只问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思南公馆，这次是现在，不容置疑他给出的结果还是一样。
只是今天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陈栩谦动了动喉结，说：“善善，爱情是要......”
卜善没让他说出后半句话，她摇摇晃晃起身，把陈栩谦拉到床上。爬过去跨坐到他的身上，撑着身子看他，默默地解他衬衣纽扣。
她发丝散开，落在陈栩谦的脸上和下巴。
他还是第一次以这个角度看她，以前都是他这样看着她，这倒无所谓，现在只知下腹涌出一股焦灼的炙热。
卜善浑身也在燃烧一般，但心里却有些凉。
她撑住额头，嘴角泛起无奈的笑：“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
大家都不要理智，那还要理智干什么。
卜善借着酒劲儿，趁脑子一热。一低头，就攥住了陈栩谦的嘴唇。她的吻在加深，唇舌辗转在他的口腔中，一点点深入攻陷每个角落，急迫中带着痛。
她愈加情热似火，让他更难以自控。
这天，陈栩谦醒来的很早，他睁眼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格外的亮，甚至亮的有些过分。
陈栩谦习惯性起床抽根烟，想道昨晚情到浓处，卜善在他身下微微喘气着问：“你说我们会不会像苏邰肖韫那样？要真有那一天，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不要让我猜。”
她说的那么漫不经心，好像很懂分寸，什么都不在乎，可这更让他难受。
好像从一开始，卜善就没要那么多，她只想陪在他身边。
陈栩谦没回答，只是用唇堵上了她的嘴，他认为这已是最明确的答复。他们这种人，说不如做来的实际。
身边的人动了动，翻身坐起来，或许是昨晚喝了酒，卜善一直在按着太阳穴，整个人还有昨晚迷瞪的样子。
陈栩谦眼角噙笑捏她下巴：“毕业后跟我去上海吧。”
卜善被这突如起来的话语，搞得有些懵，她定神审视着陈栩谦，像在觉察他这话到底涵盖了几分真？几分假？
“不愿意吗？”陈栩谦又问。
在今天之前，她已经决定听李隽香的话，留在北京读完研。
不仅妈妈是这么想的，唐庆明找她谈话也是这个打算，说直接推送保研。就目前说保研对她是最好的选择，之前也没有想到，他会让她去上海，这下应该怎么办。
卜善抬眸盯着陈栩谦，那双眼睛莫测，看不清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想了几秒，问：“以什么身份去？去了住哪里？”
卜善不是拿不定主意的人，也不会在这种事上犹豫不决，既然让她放弃保研去上海，那么至少他也要给她同等的回应。
不能不明不白，只靠一股热情就跟随着去了。
陈栩谦也没想到卜善会问出这句话，之前每次来上海，都是跟他住在常下榻的酒店。从没带她回过家，而卜善好像从不放在心上，也不过问，他也没有想太多。
看来是要好好打算一下了。
陈栩谦把烟蒂摁熄，四两拨千斤说：“你想住哪儿？”
卜善没有给出态度，说你随意。
这是又把主导权抛到自己这边，陈栩谦凑过去一点，在她耳边说：“住我家你去不去？”
卜善淡淡看他，问：“你哪个家？”
“我自己住的家。”
她看他说话时的神情，没有以往的打趣，倒带了几分正经。不由幻想起以后生活的，种种暮暮在一起的场面，点头应下来。
“好。我去。”
陈栩谦斜眸觑她，指尖轻轻滑动她光滑细腻的肩，半真半假问：“要是不住我家，是不是就不去了？”
“嗯，不去。”卜善没思考就说了出来，又直视他的眼睛，“陈栩谦，除了你家，哪儿我都不去。”
气氛明显是尴尬的。
陈栩谦定定看着卜善，那种柔弱中储着一股固执的倔劲，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道：“明天我要回上海，今天我们就下山。”
“这么快就回吗？”
“嗯，我妈那还有点事。另外你不是也要来上海嘛，不打点一下，怎么迎接你。”
卜善虽不知道陈栩谦家住在哪里，但听他提出过，他并没有和他妈妈住在一起。所以她才这么坚持想要一个答案，孤身前去上海，她不敢随便拼。
酒店只是一时的，即来即走。
家却不一样......
回学校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唐庆明的，因为即将毕业了，唐庆明大改以前一贯教学严格的风格，这堂课倒比较像长辈一样，给他们分析毕业后的几大去向。
卜善宿舍的都喜欢坐在靠后排的位置，打算混过这个闲散至极的下午。
听着听着，大家都觉得剑拔弩张的大四，竟无形之中成了厮杀之地。张丽不禁感慨问：“张季卉，毕业后你去哪里啊？”
张季卉思索几秒：“应该会留北京历练。我又没有卜善那么好命直接保研，什么都不用想。”
张丽一脸羡慕：“直接保研，都可以少愁几年。”
卜善在一旁默默听着，淡淡飘过一句：“我打算放弃保研。”
张季卉和张丽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她，这是多好的事啊。刚公布保研名单的时候，班上的人可羡慕她了，唐庆明本就欣赏她，主动把她收入麾下，免不了以后会提携她。
这不就意味着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张季卉脱口而出：“你疯啦，唐庆明知道吗？”
卜善垂眸玩着笔，道：“还没和他讲，不知道怎么开口。”
“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嘛，资料也交了，怎么突然又放弃了？”张丽问。
卜善不啃声，总不能说是因为陈栩谦的一句话，她就放弃一切，跟去上海吧。这不明摆着要被她们骂死，说没长脑子，还这么冲动。
她说：“保研也不过是在学校混几年，不如早点历练。”
张季卉咬着笔头，道：“也是，早点经历社会的残酷。”
“那爽啦，我们三个人都在北京。”张丽也说。
自从上次张季卉失恋那件事后，宿舍里她们三人关系反而好了许多，平时商业接稿都会分担着一起做，总比一个人好。
上波给她们的震惊未平，又添新波。
卜善说：“考虑好了，我打算去上海。”
张丽和张季卉两人面面相觑，都心知肚明。不用卜善再多说，也都知道她为什么放弃保研了，还不是因为陈栩谦那个混蛋在上海。
“真想好啦？”张丽带着一丝犹豫。
卜善点头说想好了。
张季卉听了愤愤然，说：“陈栩谦真不是个东西，又不是没钱，想你坐飞机就来了，非让你去上海。他是死人吗？这么好的事全摊他身上了。”
她喘一口气，还是不顺气：“真不是东西，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