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涟池站起来,卓天便狞笑着一脚踢在了涟池身上,那一脚凝聚了他所有的灵力和仇恨,看着涟池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撞断了远处合抱粗的大树,鲜血狂喷,他快意的大笑起来,几近癫狂,然后一边笑着一边又补了几掌,微红的气流卷起沙石重重的落在那个仿佛浴血的人身上,他笑的更是畅快。
"涟池——"凄厉的一声大喊,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声音,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响彻整个冰原,整个天地都在因为这样的悲伤而颤抖,让人闻之落泪。
真的...留不住么?
原本狰狞而狂肆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伴随着什么东西被冰封的"咯咯"声,流影身边的几个守卫惊恐的看着狂笑不止的卓天就这么飞快的被冰封住了,依然保持着仰天大笑的诡异姿势。
再然后,远处那个已经几乎不能动的人满是血污的长指轻轻捏了捏,那座叫做卓天的冰雕应指而碎,变成了千万块的飞灰。
流影身上的困元绳也应声而落,缓缓的松开,落到了地上。
她顾不上身体的不适,立马施了个咒在那几人反应过来之前先将他们困住了,然后一跃飞到了涟池的身边。
看着那个人满身血污的躺在一片狼藉里,一条腿和胳膊还诡异的扭曲着,再也不复往日的风华神采,可是他却笑的那么开心,就好像他的所有愿望都已达成,再无烦恼。
她快速的跪在他身边,施术帮他疗伤,可是除了他的腿和胳膊骨折了之外,受的基本都是内伤,需要慢慢调养,所以,无论她如何往他身体里输送灵力,都像是泥沉大海一样毫无回应,嘴角的血迹依旧蜿蜒而下。
他艰难的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想要抓住她徒劳的双手,可终究没办法抬起来一分,只能出声道:"影儿,不用了..."
可是流影哪里肯听,依旧将他扶进自己的臂弯里,一手放在他不断起伏的胸口疯狂而偏执的输送着灵力,眼里的泪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一颗一颗直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绝望的痕迹。
涟池看的心疼,却没有一点办法,他喘了口气再道:"影儿今后...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别...别让我担心..."
这句话一出口,流影终于崩溃,她忽然大声哭起来:"不要,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你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涟池身子一僵,想要像以前那样抱她在怀里却不能,急的他接连吐出好几口血,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碧色的眼眸开始一点点的涣散,脸上已是死灰一样的白。
流影还在锲而不舍的给他输送着灵力,偏执的近乎机械,她猛然甩了甩头,甩去了眼里的眼泪,语无伦次的道:"涟池,涟池,我不哭了,不不要急,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好不好..."
然而那个人只是艰难的喘息着躺在那,涣散的目光温柔而专注的看着她,嘴角不停的溢出鲜血。
她的眼泪再次洒下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她,被人追杀也好,被群臣力谏赐死也好,被关进地牢也好,哪一次不是他在救她保护她?就连这唯一的一次她为他牺牲,却最终将他连累而死,为什么她总是这么没用,明明最该死的人是她啊!
他知不知道她有多恨自己,恨不得代他承受一切,恨不得立即就死,最最恨不得...从未遇见你!
泪眼婆娑中看见涟池张了张嘴,似有什么话要说,她终于收回了在他胸口输入灵力的手,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身子抬高,将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
就听见他艰难断续的说道:"影儿,...来世再做...我的妻...好不好,我们...都要生在...平常人家,经过...媒人相识,而后成亲...生子,平平淡淡,即使...即使不爱也要...相守一...生...好么?"
他说话的声音极轻,需要看着他的唇形才能知道他说了什么,听他这么说,她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在他微微明亮了一些的眼神中,她坚定的点了点头:"来世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得到了她的保证,他似乎很满意,用尽了这一生的力量,抬起右手,就着指间的血迹在她眉间轻轻一点,竟比她眉间原有的凤凰图腾更加殷红凄艳,来世,我一定要找到你。
看着她泪雨滂沱的模样,他的眼里最后闪过一抹心疼和留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此刻竟然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像他嘴边存留的那抹浅笑,纯净无暇。
她将他渐渐冰冷的身体紧紧捂进怀里,俯下身子,埋首在他胸前失声的号啕痛哭,就是这一抹纯净温柔的笑,拯救了她的一生,却又给她带来不可磨灭的痛...
有时候无声比有声更让人悲伤,压抑到极致的疼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歌声,让她想起曾在人间同他看过的折子戏,戏子脸上画着浓郁的油彩,凄凄切切的唱着——
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
短亭短,红尘辗,谁把萧再叹。
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
尘缘从来都如水,红颜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
转身,一缕冷香远,逝雪深,笑意浅。来世你渡我,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