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酒过三巡,福全仍满头大汗的奔忙着,钟灵秀与李秀兰则在后庭忙得脚不沾地,连新娘子都没空去瞧上一眼。
外间酒席这会儿气氛正酣,人人目露醺态,早已没了先前的拘谨,交头接耳,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内席稍显矜持,但几杯酒下肚,似都放开了些许,脾性跳脱的几人,早就耐不住,已然扶背揽肩,攀起了酒盏。
即便是长孙睨,也被怂恿着喝了几杯酒,喜酒醇绵,自易下口,他也不想搅了席间兴致,遂未再端着姿态,随波逐流,只态度不亲不疏,倒也悠然自在。
冷云汐想起身,可每每被强拉入怀,大庭广众之下,一张小脸臊红了无数回,只经这么几回闹,她再不敢挑战长孙睨的耐性,生怕他恼怒之下,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目光紧凝着自己的二哥,想举杯道喜,可几巡酒下肚,他愣是没投来一瞥,连她大哥和三哥也一反常态,余光都没扫过她,这态度直搅得她心烦意乱。
目光流转间,她不意被几道视线给吸引了去。
长孙皓目光清澈,一改往日怯懦,端的落拓不羁,抬了抬酒杯,向她遥遥请酒,冷云汐唇角微勾,颇具深意的回了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正待收回视线,又被长孙逸灼人的目光给缠绕住,面若冠玉,却一改温润,淡淡的冷意渐渐将眸底的灼热给湮灭,直看得冷云汐心底凉寒一片。
深吸了一口气,她定了定神,酒杯此时已然被婢子斟满,她举杯嫣然一笑,先他一步一饮而尽。
这会儿长孙逸已然恢复平静,只神色不显,摩挲了一番玉瓷酒杯,良久,才送入唇畔轻抿,一杯见底,姿态优雅写意,望着冷云汐,回以微微一笑,眨眼间,便恢复了玉公子的翩然模样。
冷云汐敛去心中异样,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视线划过酒杯,不知何时,婢子竟再度给斟满了,她无语的回头打量了一眼,旋即转回了目光,余光触碰到一抹探究,她顺势捕捉而去。
竟是东曜太子,刚刚楚云天与金尚间明讽暗刺的逗趣,她听到了几句,是以知道此人身份,也知他叫金灿。
一个是东曜太子,一个是东曜皇子,两人竟分席而坐,倒真是有趣。
只这会儿冷云汐没作深思,因为金灿的目光十分无礼的紧凝着她,端的意味深长,叫人极不舒服。
他端起酒杯,目光轻佻的紧琐着冷云汐,举止洒意的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舌尖灵活的将酒渍轻卷了个干净,情场高手的风流一览无遗。
冷云汐只觉粗鄙下流,浑身鸡皮疙瘩层层泛起,颇具跌宕起伏之势,长睫快速覆下,掩去了她眼底的浓浓厌恶。
她没有回应,反而在抬眸的一瞬,径直望向了轩辕天羽。
这一幕捕捉的人不在少数,金尚赫在其中。
望着金灿作死的表现,金尚几乎端不住心内的狂喜,只恨不得长孙睨马上发作,好叫他看个痛快!
刚入席,冷云汐只淡扫了轩辕天羽一眼,并未仔细打量,此刻看去,竟见他脸色微微发白,似有重伤在身,血气不济。
轩辕天羽的目光一直若隐若现的关注着冷云汐,是以当她的目光投来时,他第一时间迎视过去,瞧她目露不解,不解中又透着淡淡的关心,轩辕天羽心中微暖,回了个安抚的眼神,这才抬杯向她示意。
冷云汐微微一笑,若雪莲初绽,正欲举杯回礼,手臂却被牢牢攥住,不用看,她也知是谁,遂向轩辕天羽投去抱歉一笑,这才回眸看向了无理取闹之人。
见她眸底隐现忿忿之色,长孙睨心里的小火苗,簇簇燃烧起来。
小妖精,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和诸多男人眉来眼去,他能忍到现在,已然给足了颜面,不知收敛,没有感恩,竟然还目露怨色,当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女人果然得吃到肚子里,才能彻底征服,长此以往,她怕是连绿帽子都敢往他头上戴了。
越想,长孙睨心里的火焰烧得越烈,只这心中翻腾,却未在脸上表现出分毫。
“你若不忍,本王便叫他再回不得北辰去!”
长孙睨附耳低语,唇畔漾开一抹漫不经心的柔柔笑意。
这一笑,满院艳红黯然失色,若四月春风,暖意浓浓,惹人沉醉,精致俊美的容颜生动而鲜亮,给庭院添了一丝辉,令人移不开眼。
冷云汐尚没来得及沦陷于惊艳,便从他这话中捕捉到了一丝信息,一时震惊莫名,但此际人多眼杂,她没有露出异样,只勉强端着笑意,低声问道:“是你做的?”
“怎么,真心疼了?”笑意加深,却令冷云汐不寒而栗。
“好好说话!”她娇嗔的睨了长孙睨一眼,可这一眼在外人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媚眼如丝,美目盼兮,端的一副娇羞之态!
正待众人揣摩着这浓情蜜意的真假,冷云厉突然站起了身,径自走到长孙睨身前。
一袭大红锦袍,矜贵而风流,与以往的气度风华大相径庭,酒意微醺,双颊染红,唇边抿起的佻达笑意,竟将锋锐的眉目横添出几分艳丽之光来,这一面,冷云汐从不曾见,只陡一见,心中既涩又暖,眼帘不觉间泛起了些许湿意。
她二哥此生终于圆满了,他无憾,她亦无憾……
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兴许不过三息之数。
“我冷府即便落魄,女儿家也不容他人作践,不知睿王此为何意?”
冷云厉这话只在内席传开,虽不至哗然,却也吸气声连绵。
冷云汐闻言,双手蓦然攥握成拳,眸光低垂,双睫似承受不住众人的打量,轻轻颤动着。
长孙睨没再作亲昵之举,悠然的饮完杯中之酒,从容站起身来,神色懒懒睨向冷云厉。
“本王认定的女人,自不会叫她受了委屈,此时之举,实属无奈,当理解为权宜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