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酒菜上席,众人才瞧出端倪,添置的美味佳肴竟全部出自珍肴斋,且道道珍品,每道许以百两都显得他们见识浅薄,平日只闻菜名,连香味都未曾闻到过。
这尚未完,接着又进来数十名婢仆,迅速于前庭空地搭建出舞榭,只见出手,便知功夫底子不弱,只一盏茶的功夫,喜庆而宽大的舞榭便搭建完成,众人一口气提在喉间尚未舒散,门外又走进了罗衣红粉,姹紫嫣红,婀娜多姿,直叫人眼花缭乱,此间花丛流连者不在少数,是以很快便有人认出来,这些千娇百媚的玉容花貌,分明是白云湖畔的花舫名姬。
这一刻,没有吸气声,被一口气噎得差点晕厥过去的,却不在少数。
云衫婢女侍酒,丝竹争鸣,美姬婉转莺音醉耳,妖娆舞态迷眼,月色清辉细撒,花香酒香美人香,一时间,众人心醉神迷,三魂摇曳,早不见初时敷衍,意兴阑珊之色。
正乐不思蜀,浑浑不知天上人间,几道高昂的报贺声突兀传来,惊醒了沉醉中的众人。
“明王殿下到——”
“安王殿下到——”
“北辰太子到——”
“东曜太子到——”
众人惊惶起身,有胆小者竟连人带凳直接仰身倒地,即便看着滑稽,却无人敢作取笑,个个屏息静气。
报贺声没停多久,便见四道华玉之姿联袂缓步而入,伟岸俊秀,潇洒恣意,端的风华各异,不分伯仲。
众人这会儿已然惊醒了心神,连忙屈膝行礼,只膝盖尚未着地,长孙逸便扬手道了声免礼,有北辰和东曜的太子在此,他岂会让朝云的子民跪拜,众人不傻,旋即挺直了腰杆,只敛眉不敢迎视。
这会儿不止冷家三兄弟,连冷老爷子都被惊动了,只见他从内席疾步而出,匆匆上前接待寒暄,待将人引至内席贵宾之位,外间再次传来了动静。
“睿王殿下到——”
“东曜皇子到——”
“淮阳世子到——”
“惠月郡主到——”
“楚城大少和小公主到——”
“日月商会苏会长到——”
一连串的报贺声,如砸入湖泊的山峰,掀起滔天巨浪,这回酒杯落地声,急喘声,连绵不断,歌舞也在此际停了下来,云衫婢女规矩垂眸侧立,一个个端的小心恭谨。
除却贵宾席上的四位悠然坐着,只挑眉睨向外间,所有人尽皆站起,神态忐忑而局促,一时,偌大的场面竟落针可闻,静寂无声。
待一众人缓步走进时,吸气声,惊咦声,感叹声,此起彼伏,如山涧泉水,涓涓细流。
再次进来的数道身影,身姿仍旧不凡,个个风流倜傥,只不再平分秋色,有那么一道,风华无人能及,天生就是焦点,引人瞩目的存在。
乌黑青丝慵懒倾泻,缱绻瑰丽,双眸黑亮璀璨,傲色轻扬,高高在上的气度宛若神明,尊贵而霸气。
往那一站,睥睨尽现,溢散出天下尽归他手的强烈气势,耀眼的灼人光辉,摄人心魄。
与生俱来的金尊玉贵,令人仰视,只觉高不可攀,碾压得眉清目秀者,低至尘埃。
能与之共分秋色者,只有相偎其身侧的女子。
一身素色青衣,圣洁如雪山白莲,裙裾翩然,盈盈立于那尊华身影之畔,眼眸似蒙水雾,波光潋滟,清澈安然的绝美容颜上噙着浅浅笑意。
绝世仙姿,倾国倾城!
一个华贵若神祗,一个绝美如仙子,好一对神仙眷侣,当真是惹人嫉羡的天作之合!
众人这回干脆忘了见礼,一个个神态痴怔,久久不能回神。
直至风姿卓越的身影进了内席,鼓乐之声再度响起,美婢斟酒催饮,席间才逐渐恢复喧嚣,只这声音嗡嗡作鸣,再不复初时肆意自在。
望着那相携而入的两人,长孙逸温润的神色划过一抹复杂,眸光只流连了一转,便敛去了翻涌的暗流。
贵宾席本来稀稀松松,现在却略显拥挤了,冷啸本不意会迎来如此多的身份斐然之辈,内心难免生出些许忐忑,望着不发一语的众人,一时如坐针毡。
“爷爷——”内席被这一声唤打破了静寂诡迷的氛围。
青色身影刚挣脱开那只大掌,欲奔到老爷子身前,却不料,纤腰竟被霸道的铁臂强揽入怀,禁锢得动弹不得。
冷云汐轻瞥了长孙睨一眼,长孙睨置若未见,犹自安然。
这一幕太过尴尬了些,席间的众人神色不一,大多抱着观望姿态。
“那个……”冷啸摸了摸老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冷云汐刚随着睿王众人一道进来,他初初望去时,竟生出一种外嫁女儿回门的错觉,心湖跌宕起伏半晌,久久不能平息,虽是假象,但他仍旧生出莫名的安心来。
瞧着长孙睨对她珍爱如斯,他越发老怀安慰,眸底愉悦之意再难抑制,在眉眼间弥散开来。
“在下擅自作主,为二公子之喜锦上添花,只此举唐突,还望冷国公海涵!”
席上身份显赫者尽然,偏无官职傍身的苏长启率先开了口。
这句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眸底多了丝了然,频频向长孙睨打量了去。
“苏公子盛意拳拳,倒叫老夫惭愧至极!”
“多谢——”
照理说,这心意算是极重了,冷府三位公子即便虚与委蛇,也该出声客套一番,偏三人尽皆稳当当的坐着,身形丝毫未动,眉眼平静,不染一丝情绪,连新郎官亦如是,就叫人瞧出几分异样来了。
冷府虽多年保持中立,但风雨飘摇之际,似也耐不住风大折枝,有了动摇。
昨日动静,众人皆知,只不知这里面端了几分真,此刻看来,这戏怕有得看了。
大喜之日,即便贵客迎门,也不能冷了场子,是以,冷啸举杯一一道谢,气氛就此步至酣然。
所来贵人皆未空手,只冷啸早早嘱咐,若宾客太多,免了报礼,是以福全悄摸招呼请来的短工,只默默安置府外停当了几里路的贺礼,没有一一报晓,也因此,没震撼座无虚席的满院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