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他说辞官你就信？凭他这身本事，圣上能放任他在外？”

段容嫣张了张嘴，似是要辩驳什么，却到底还是扶着梁氏，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大槐树村。

山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的车队消失在视线中，转头问了一句：“你们两口子这是在发什么疯？”

“山河，我累了。”祁仲远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的倦意。

山河愣了愣，一声不吭地往外走去。

姜离本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这个时候，他们自己的心情尚且无法缓解，又如何能够对山河解释呢？

姜离叹了口气，抬手搂住了祁仲远的腰肢，只说了一句：“过去的事情，不该成为你我如今的牵绊。仲远，我想过了，只要此生不回帝都去，他们奈何不了我。”

“阿离，我……”祁仲远皱眉，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了一句，“我还是需要回帝都一趟的。他们对我们地伤害，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离皱眉：“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还有山河到底是什么身份？霓裳坊又有什么背景？”

“这些事情，你暂且不必管。你放心，我若是回帝都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祁仲远皱眉，心里头盘算着的却是另外一桩事情。

梁氏既然已经确定了他还活着的事实，必然会想出下一招杀棋。

说什么为了祁家一门要去禀报陛下，说到底还不是想要利用圣上那点疑心。

这世上，一个将帅最悲惨的命运无异于功高盖主被君王所忌惮。

上一世，祁仲远的死因，除却梁氏的陷害以外，更多的便是帝王的无情。所以，他重新在帝都醒来后，便下定决心交出兵权远离政权中心。

他本想着，这辈子找到姜离，死皮赖脸地留在她身边，与她圆满度过此生便是最好的结局。

可没想到，很多东西，并不是他们躲避，就可以逃得过去的。

前世今生的仇怨加在一起，祁仲远终究决定不在蛰伏，主动出击。只是……

他想起了雀楼里的人和事，看向姜离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犹疑。

那些事情，他根本不愿让姜离知晓，可他无法判断这些过往因由，杜三娘究竟知道多少。

正想着，杜三娘便打外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我听说帝都来人了？你们没事儿吧？”杜三娘进了院子，便有些惊慌地跑到了姜离身边，她抓着姜离的手左右看了一圈，这才深深地吐了口气，“怎么这么突然啊？仲远，他们是来找你的？你们没打起来吧？”

祁仲远摇了摇头：“娘，这阵子你要不也先别去如意布庄了，我担心他们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对你不利。咱们村子离着郡城还有一段距离，真要是除了什么事儿我们也来不及反应。”

杜三娘皱眉琢磨了片刻，点头说道：“好，我听你们的。只是仲远啊，你便是有心要报仇，也千万急不得。你那嫡母到底是长居帝都的人，人脉和手段可不是咱们这小地方可以比得上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阿离岂不是要伤心死？”

“娘，仲远这还没什么呢，您就把话说的这么严重。”姜离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杜三娘打了个哈哈，点头说：“是，是我有些太紧张了。你们吃过饭了没有？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对了，我瞧着山河那孩子像是有心事似的，路上我碰上他喊了几声他都没有听到。先前可是他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们？”

姜离点头，正要开口，便被祁仲远上前一步拦了下来。

他冲着姜离努了努嘴，低声说道：“你先回屋子去，山河的事情我来跟娘解释，也省的娘一直忧心。”

姜离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回了屋子里。

杜三娘看着姜离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笑着看向祁仲远：“你是有旁的事情要同我说吧？”

祁仲远点头。

杜三娘叹了口气，率先走近了厨房，扭头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便不要让阿离多想了。”

“先前我与阿离在棠越郡找到了一个叫做雀楼的地方，里头有一位姓宁的夫人，您还记不记得？”祁仲远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远处，轻声问道。

杜三娘奇怪：“这是又要说起阿离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许多遍了吗？宁姐姐只留给我那枚玉佩，旁的并没有说过。你到底想要打听什么啊？”

祁仲远犹豫。

他看着杜三娘的神情，心里头其实十分愿意相信她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可若是果真一无所知，为何在前世他临死之前会在战场上看到了她呢？

若果真一无所知，她又何必冒着那样的危险，只身一人去到荒凉的边塞呢？

那个时候，祁仲远从未见过姜离身上带着那枚昭示着身份的玉佩，却在决战之时，见到它缠绕在对方将领的手腕上熠熠生辉。

两相一联系，祁仲远仍是将怀疑的目标放在了杜三娘的身上。

他说：“您从一开始就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为何还记得这一身好本事？娘，您的手艺来自于江南，难道您就果真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早年间的事情了，你现在翻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杜三娘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便是我是江南人士，与你今日要说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娘，你是当真不知道阿离的身世吗？”祁仲远逼视着杜三娘一字一句地问道，“或者说，是阿离的亲娘，究竟是什么身份，您当真一无所知吗？”

杜三娘手里的水瓢，啪的一声砸在了水缸里。

冰凉的井水砸到她的脸上，似是一串串泪痕。

她有些慌乱地收拾了一番后，双手撑在灶台上，不安地问了一句：“祁家来的那几个人，会查出阿离的身世吗？”

“我不敢说。”祁仲远别开脸，幽幽地叹了口气，“祁家主母，一心想要我死。若是阿离的身世被她们查到一定会大肆利用。所以娘，我只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知情者究竟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