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言听罢小枫讲述了事情经过，不由得百感交集，感激恩公虬髯客为己设想周到，想起数月前虬髯客为自己内伤奔走求药，不知跑遍了多少名山海岛，见过了多少高人名医，虬髯客为人粗犷豪爽，却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义士，对己便有如父亲般慈爱，这次镇守西域商路，不仅留下了武林怪杰李思齐，又专程遣人来服侍自己，萧德言想到此际，不由得眼眶一红，小枫借着火光瞧得清楚，忙道：“公子，你想起什么伤心事来了？”萧德言摇摇头道：“小枫，我要在这西域边塞住上几年，你跟着我会寂寞的，况且我常遇险境，怕连累了你。”小枫摇摇头，眼神很是坚决，道：“公子，我身受张大人大恩，如今他差遣我来服侍公子，只要公子不嫌弃，张大人一日不说要我离开我便一日跟着公子。”

萧德言叹了口气，心道：“这女孩很是温柔，可是我福薄命浅，等精绝城事情一了，我让李伯送她回去。”他心中计议已定，道：“小枫，你若愿意跟着我，我自然求之不得。”小枫闻言大喜，道：“真的么？”萧德言点点头。小枫道：“我愿意一辈子陪着公子，服侍公子......”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脸色也在火光中映得粉红，萧德言看得一醉，心道：“好个妩媚的女子，东瀛女子，个个都这般妩媚么？”

小枫忽然道：“公子，小枫一直想问你，在长安的时候，你给我和我父亲大人银子，可怜我们，为什么又要与我们为敌？”萧德言微一沉吟，道：“我给你们银子是出于好意，可是你和你爹杀我大唐的金吾卫，就大错特错了。我是为了不让你们杀人，并不是有意与你们为敌。”小枫眨眨眼睛，不解道：“可是那些人要欺负我们啊？”

萧德言道：“他们欺负你们自然是他们不对，可是你们动刀杀人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小枫眼神甚是迷茫，道：“公子，你说得可跟教我刀术的师父不一样。刀术师父说，被人欺负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忍耐的，要用刀术的技巧将他们杀死。”萧德言听得一惊，心道：“东瀛的武者怎地如此残忍好杀？”他用树枝挑了挑火堆，道：“你的武功不是令尊教的？”小枫摇摇头道：“不是，我父亲从没教过我，我的刀术师父是一位僧人。”萧德言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说出这等话来更是不该，小枫，大唐有个道理，跟你师父说得完全不同，你愿意听么？”小枫道：“公子，我听，可是，我师父对我有恩，我不能忘了他说的话。”

萧德言心中哑然一笑，心道：“小枫真是个实心眼的人。”不过见她纯真善良，心中也起了喜爱之心，道：“我可没让你忘了你师父的话，我们大唐有句话叫做仁者爱人，你懂什么意思么？”

小枫摇摇头，眼睛盯着萧德言，听得甚是仔细，萧德言道：“在中华春秋时代，有一位大圣贤叫做孟子，他说过，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意思是心怀仁爱之心的人是会去爱别人的，知礼守礼的人是尊敬别人的。小枫，仁者是不会因为被人欺负就拔刀杀人的。”小枫道：“那么仁者为了什么会去杀人？”萧德言摇头道：“仁者是不会杀人的”小枫奇道：“那么仁者自己要被杀了也不会反抗么？”

萧德言一时语塞，楞了一下道：“没有人会去动手杀一个有仁爱之心的人的。”小枫低下头去，没有答话，萧德言这句话脱口而出，心道：“真是如此么？仁者就不会被杀么？”他心中凌乱，隐隐觉得，若是被人欺便动手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一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萧德言从小读孔孟之书，可从来没质疑过这些，如今心头一动，随即无数念头起来反驳，萧德言觉得头中有些裂痛，心道：“东瀛与中华差别极大，倒不可一概而论，不过若有一日我见到小枫的师父，得好好与他理论一番。”

小枫见他双眉一皱，忙道：“公子，你不舒服么？”萧德言摇摇头道：“明早还得赶路，休息一下吧，你也累坏了。”小枫点点头，她极是听话，也真是累了，枕着马鞍沉沉睡去。萧德言看着她闭上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不由得看得入神，他心中盘算：“我带着小枫进了精绝城，若是翻脸动手，小枫武功不差，可是剑龙神通高深，我敌他不住，况且还有安道舒和众多精绝弟子，李世绩双腿有伤，唉，若安海楼没死，我取出风尘令，安道舒忌惮恩公，还有商量的可能，如今恐怕是千难万难了。”想着想着萧德言头一歪，也睡着了。

塞外的夜晚风很大，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偶尔经过的几只野狼的嚎叫，这一夜月朗星稀，萧德言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就听得远处风声之中似是传来一阵喊杀之声，萧德言猛一惊，登时就醒了，趴在地上细听，西方似乎有马蹄声响，萧德言心道：“这么晚了，听这声音马队足有百十人，难不成西域小国开战了么？”他站起身来往西边观瞧，看了一阵就见西边隐隐有尘土飞扬，马蹄声渐渐响起，萧德言推醒了熟睡的小枫，道：“有马队来了，我们得避避。”小枫揉揉眼睛道：“公子，我们为什么要避开，我们可没得罪他们啊。”萧德言道：“西域诸国和马贼可不分青红皂白，杀人越货，心狠手辣，可比你师父还狠毒呢。”小枫正自想“不分青红皂白”是什么意思，听到萧德言拿自己师父作比，忙道：“我师父可不是坏人。”

萧德言将火堆扑灭，抬脚踢散了，四下一看，不远处有一个小丘，小丘似是有个洞穴，心道：“只有去那避避了。”他示意小枫跟在身后，拉着两匹马进了洞穴，这洞穴甚是宽大，里面虽不深，可是两人两匹马是足够了，萧德言盘膝坐在洞口，道：“小枫，他们可近了，你别出声。”这时候喊杀之声极响，来了足足有一百人的骑兵，萧德言借着月光一瞧，头前跑来一匹战马，马上一人伏在马背之上，衣衫不整，很是狼狈，胸前还穿着软甲，萧德言心道：“看他马匹甲胄都不像是大唐人。”

这时后面一百余名骑兵就追到了，簇拥着头前一位将军，萧德言可看清楚了，是突厥的百人骑队，突厥骑士盔甲与大唐不同，月光下两尺多长的*刀头映得雪亮，那将军一马当先，威风凛凛。萧德言吃惊非小，他看出这队突厥骑兵很是精锐，心道：“突厥百人队深夜穷追猛赶一个人，那么这人当真重要得紧了。”

头前逃命的那名骑士人困马乏，马力不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萧德言暗暗摇头，只见突厥骑兵的将军大吼一声，一催战马，他这匹马可是上等的大宛良驹，人借马力，那将军就跟那身着软甲的骑士相距不过一个马身了，萧德言轻声道：“他要被活捉了。”话音未落，那突厥将军轻舒猿臂，抓住了那骑士的腰带，冷笑道：“你还跑得了么？”他说得是唐话，发音标准，随手一扯，那骑士不甘束手就擒，在那将军手抓住腰带的同时，探手摸靴子，拔出短剑，回身就刺，那将军自恃武功高强，略一托大，只见一点寒星奔自己前心来了，也不躲闪，手中发力，那骑士便身子离了马鞍，不由得一阵惊慌，短剑也刺空了，那突厥将军随手往地上一摔，“吁”一声提住战马缰绳，那骑士战马跑出去数丈，又返回来，俯下马头挨着那骑士蹭蹭擦擦。

电光火石之间，那骑士在地上挣扎着要坐起，突厥将军跳下马背，手中佩刀担在他肩头一压，那骑士便坐不起来了，这时突厥百人骑兵队方才赶到，那突厥将军道：“杨参军，你这般着急，深夜出逃，是要去哪啊？”那杨参军默然无语，突厥将军道：“我出来时接到的可汗的金箭，追到你，就地正法不用带回去了，杨参军，你死到临头，就没什么可说的么？”

他唐话很是流利，萧德言心道：“这杨参军莫不是唐人落在突厥手里了？”那杨参军忽然轻轻笑道：“白狼将军，我死到临头，无话可说，你动手吧，只不过突厥汗国大军各个驻地和牧场给养的地图，我早已送回了长安，你便杀了我，能追回飞到天空中的白鸽么？”他说完嘿嘿一阵大笑，夹杂着几声干咳，萧德言听他咳嗽，知道被这白狼将军摔了一下可着实不轻，伤了心肺，他知道突厥人以狼为图腾，能以狼为封号的官职是对勇猛无比的武士最高的赞许，心道：“这大唐的参军将突厥的重要军机传回了大唐，真可称是忠诚之士，难怪突厥要派白狼将军来追赶，想必他们以为地图还在杨参军身上。”

那白狼将军哈哈大笑，道：“那地图有何用处？大*士羸弱不堪，便是知道我大军给养驻地又能耐我何？”萧德言听得心头火气，他敬杨参军是个忠贞臣子，心中起急：“这突厥百人最是精悍无比，这白狼将军身手非俗，我如何才能救得了这杨参军？”欲知后事，请看下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