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言激灵一下,心道:“这是谁啊。”口中不自觉的答道:“是。”窗外那人闷哼一声,轻轻道:“萧德言,随我来。”说完人影一晃,萧德言推门出来,冬天里天色暗得早,这时候夕阳西坠,萧德言仔细瞧瞧门外,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冲他一招手,那意思是你随我来,转身三晃两晃就往国公府的院墙走,萧德言犹豫了片刻,只觉那人看他眼神甚是温柔,似是没有半分恶意,便跟着他疾追了过去。
那人到了院墙双足一点轻飘飘上了大墙,手往下指指,意思是你往上跳我拉你。宋国公府院墙有一丈来高,萧德言心想我也别忌讳了,往上跳吧,双足运力,他勤练一个月的小周天功,任督二脉内息不厚却也充盈溢荡,这一下轻飘飘竟跃上了高墙,萧德言心中欢喜,我竟也有了如此本领,可是他轻功底子全然没有,不知起落之法,这一下在墙上一摇晃,便要摔下去,那中年人没想到萧德言竟能跳上高墙,心中微惊,连忙用手拉住他,萧德言觉得那中年人手掌宽大,甚是温暖,问道:“先生究竟是何人啊?”那中年人低声道:“什么都别问随我来。”萧德言点点头,两个人跳下后墙,一前一后奔西门而去。
中年人加快了脚步,他有意试试萧德言内功,这个中年人轻功可是厉害,白天下得雪,地上一片白,这个人跑在地上却是一个脚印也没有,初时两里,萧德言脚步呼吸虽重,尚且跟得上,两里开外萧德言便有些吃力,渐渐落下有一丈,中年人放缓了脚步,这时候闪过一片树林,他缓步走进树林,萧德言跟在后面也进了树林。中年人转身深施一礼,道:“萧公子,在下有礼了。”萧德言忙还礼道:“先生不必如此,你叫我来此树林,究竟是为了何事啊?”中年人毕恭毕敬道:“萧公子,你身上内功底子甚厚,何以一点轻身功夫不会?”萧德言道:“我学习内功才一月有余,内功之外师父并未传授其他。”中年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要传授公子的剑法以气御剑,全凭悟性,眼下时间甚紧,我便开始教了。”萧德言心中疑惑,不禁问道:“先生,到底是何人要你教我剑法啊?我又因为什么非学这剑法不可?”中年人顿了顿,道:“命我前来传公子剑法的人是公子至亲近之人,因不放心公子孤身无人照拂,所以要我来教公子剑法护身。”萧德言心道:“我至亲近之人就是爹爹妈妈和爷爷,他们可不会什么武功剑法,我也不是孤身一人啊。”想到不日久要进宫与公主完婚,确实是孤身一人了,中年人道:“萧公子若还有疑虑恕在下不能多说了,公子,我家主人对公子一片至诚,请你不要再有疑虑了。”
萧德言定了定神,道:“那就有劳先生了,可是我没半分剑法基础,怕只怕学得不够精熟,辜负了先生。”中年人道:”不要紧的,公子,我这套剑法有一篇口诀,你只要牢牢记住,日后仔细揣摩,必有进益。”萧德言一听记口诀,笑道:“我最不怕的便是背书,先生请说吧。“
中年人点点头,道:“那请公子听好,我这剑诀分上下两篇,上篇为道,下篇为德。”萧德言心中纳闷,道:“那不便是老子的道德经么?怎么成了剑诀?”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公子聪明,我这剑法便是从道德经中悟出来的,名字叫做道德剑机。”他从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一直讲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口中拆讲手里从树上弯下一支树枝比划,不知不觉便过了三四个时辰,中年人把树枝扔在地上,道:“公子,我这么讲太过简略,可真难为你了。”原来这道德剑法虽然脱胎于老子的道德经,却是极为艰深难懂的武学,萧德言虽聪明,也不过悟出十之五六,萧德言忙道:“怪只怪我太过笨拙,不能完全领悟先生剑法精义。”中年人变色道:“公子,你可不需要跟我道歉,我身份卑微,不过是一个仆人罢了。”这时候已是深夜,白天刚下过雪,林中不甚寒冷,中年人捡了些木柴,火石擦了几擦生出一堆火来,照得白地甚是明亮,中年人道:“公子稍等片刻。”萧德言在火堆边上烤着手,不过一袋烟的功夫,中年人便回来了,手中提着一只肥大野兔,洗剥干净,在火上炙烤起来,他手底下甚是利索,显是时常在野外生活,萧德言心中忐忑,暗道:“莫不是我学剑进境太慢,他生气了。”忍不住问道:“先生能否告知在下姓名?”中年人迟疑了一下,将手中野兔翻转几下,道:“公子,在下贱名不足挂齿,你叫我剑猿好了,猿猴的猿。”
萧德言瞧他身形,颇似猿猴,道:“剑猿先生,你在这寒冬腊月,不辞辛苦,传我萧德言剑法,我感激不尽。”剑猿摇摇头,道:“公子你忒多礼了,你身份便如我主人相似,不需这么客气。”萧德言奇道:“这是为什么?我恐怕从没见过你的主人?”剑猿道:“公子再莫深问了,吃完了这只野兔,咱们还得把道德剑的下篇说完,我只能在这儿耽一晚。”萧德言接过野兔,闻上一闻,觉得鲜香,掰下一只兔腿,咬在嘴里甚是可口,吃了几口便觉得十分温暖,他食欲大动,一口气吃下大半只,才想起剑猿还没吃,忙递给他,心中甚是愧疚,剑猿丝毫不以为忤,问道:“公子可是吃饱了么?”萧德言点点头,剑猿拿过便吃,他狼吞虎咽,萧德言瞧得更是愧疚,剑猿吃罢了将兔子骨架在火里一扔,道:“公子,时候不多了,你今晚上怕不能睡,通宵练剑。”
道德剑诀共有八十一式,对应着道德经八十一章,萧德言自幼读书,诸子百家的典籍不能说烂熟于心也相差无几,前半夜便将剑诀的道理讲完了,后半夜两个人手持树枝,便在雪地之中喂招,萧德言没有半分剑法基础,好在这道德剑法注重体悟内功,剑法于心,剑猿一招招与他喂过,有出劲运力不对之处便马上说出,两个人在这雪地之上对拆了足有上千招,萧德言背后胸前出了几身大汗,好在他有小周天功护身,不然非得大病不可,两人直拆到次日旭日东升,天光渐亮,剑猿把树枝抛在地上,道:“公子,你得回去了。”
萧德言这才想起这一夜不在,爹妈爷爷一定是急坏了,况且自己现在身份特殊,数日后便要入宫为驸马,不禁暗暗着急起来,剑猿道:“公子,这道德剑我尽数传给了你,日后你多加揣摩,必有进益,剑猿受主人所托还有一件东西交给你。”说完从腰间一抽,没有半点声息,萧德言眼前一花,剑猿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在日光下熠熠生光,他开头道:“这宝剑名字叫做流彩,平时在围在腰间,一旦拔出,便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望公子善加使用,切莫丢失。”说完往前一递,萧德言道:“我受你家主人传剑之恩,怎能还要他的宝剑,这可不敢收。”剑猿微笑道:“公子啊公子,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在他手里一塞,低声道:“公子身兼大任,请务必保重,属下告退。”说个告退,萧德言眼睛一晃,剑猿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萧德言瞧瞧手中流彩剑,心中感激,学着剑猿的样子将剑围入腰中,这宝剑拔出来锋锐无比,围在腰间却极为轻巧,浑似无物,昨夜剑猿于剑法之外,教了他些许轻功提纵之术,他本内功有余,此时展开轻功,奔走如飞。
来到了西门,这时候天色尚早,城门刚刚打开,萧德言缓步入城,寻道路回到家中后墙,他心说:“我不能从前门进去,惊动了家丁就不好了。”来到后墙他双足运力,轻轻巧巧跃过高墙落入院中,心想我也别回房了,先去瞧瞧我娘亲。他衣服也没换便来到父母房前,听见里面母亲正低声抽泣,父亲哀声叹气,原来昨晚上晚饭的时候老国公打发人来请小少爷,没想到房中无人,在家中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萧德言,全家乱成一团,四处派人在城中寻找,王氏夫人担心儿子,一夜没睡,哭了整整一夜,萧定一心情烦乱,只知道叹气,萧德言轻敲两下房门,进得门来跪倒在父母床前,道:“孩儿给父母请安。”王氏夫人揉揉眼睛,大叫出声道:“德言,你去哪了啊?可吓死为娘了。”萧定一咋见儿子,心中高兴之极,大喝道:“好逆子啊,你这一晚上都去哪了?你知道你爷爷和你娘都急成什么样了么?”下了床过来抬手就要打,萧德言跪在地上动也没动,心说让我爹消消气也好。王氏夫人过来一把拦住,道:“儿子回来便好,你看他平平安安的,你还打他做什么,再说他已经是驸马之身,你这要打坏了,可对不起萧家一门。”萧定一这才把巴掌收回,问道:“你昨夜去哪了?快说!”
萧德言心说学剑这事我可不能说,撒个谎道:“昨晚上没到晚饭的时候我心里头堵得慌,想去见见卢先生,也没跟您说,溜出去去了国子监,晚上卢先生留饭,给我讲学问讲到深夜,因此我便睡在了国子监。”萧定一性格单纯,也就信了,王氏夫人更是心疼儿子,哪管什么真话假话,道:“快点去给爷爷问安去,爷爷急坏了。”
萧德言见了老国公仍旧是这么一番话搪塞过去,一家人宠爱萧德言,谁也没有再深究此事。此后几日萧德言在家陪在父母祖父身边,一家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每到夜深人静之时,萧德言总想到与柴玄武在酒楼上交恶之事,心中总觉得别扭,心道:“我怎生能见到柴玄武与他消除误会?”这天一大清早,萧德言早早的起来,心说我去瞧瞧卢先生,再过几天可就要入宫了。
他来到国子监,刚走到卢少陵宅子的院门前,就是一楞,大门紧锁,萧德言心道:“平时卢先生可不锁门的啊。”啪啪啪叩打院门,半响无人应声,这可奇怪了,他在这学内功有一月有余,从未遇到这种情况,正自纳闷,旁边走过一个老人,门人打扮,问道:“这位公子,你可是找卢先生的么?”萧德言道:“正是啊,老伯你知道他去哪了么?”老者摇摇头道:“卢先生前几日就走了,连国子监的差事也辞了。这不,这院子也就锁了,你找他有什么事么?”萧德言大惊道:“那他是一个人走的么?”老者想想道:“好像有个人跟着一起走的,记不清楚了。”萧德言心中郁郁,心道:“我便与卢先生道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也不知他们因为何事走得如此慌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