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拉着人往里屋走。
“这边迎着太阳晒,太热了,我们去屋里,里面有一大块冰,凉快的和秋天似的,还有新制的凉茶,你也尝尝。”
“好啊。”霍景溪眼底浸着笑意。
京城夏天的时候,街头巷尾,各个府邸,还有宫里,到处都得备着凉茶,他喝过不少人家的凉茶,细细品着。
霍景溪任凭人拉着走,衣衫翩跹间,有澹澹的甜香夹着桂花香卷入他的胸腔。
真好闻啊——
等两人坐下,弥漾倒了一杯凉茶,举着小瓷碗端到他面前时,那股香味更浓郁了。
霍景溪右手拇指压上碗边接过,另只手则勾住了弥漾白皙细滑的小手捏了捏,又举到面前,仔仔细细地闻了一下。
浓郁的桂花香随着呼吸卷入胸腔,想来是方才酿酒染上的。
一连串地动作下来,弥漾不明所以,见他去嗅她的手时,心底一慌,便要往后挣扎着让人松手,嗔道:“你干什么呀!”
霍景溪手掌又紧了紧,往前一拽:“躲什么?挺香的。”
“……”
没等弥漾说话,他低头,轻轻尝了一下:“嗯,是桂花香。”
………………
这一天,京城官驿。
夤夜之时,南疆太子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封密信,那是父王给他的回信。
南疆,已经准备好了。
南疆太子澹澹地笑了下,缓缓走到烛灯前,将信纸举过,火舌一瞬间便卷了上来,他神色平静,静静地看着那张信纸在火中燃烧,逐渐化为灰尽,直到火苗舔上手指,才觉得烫手,缓缓松开。
两国力悬殊,纵然再给南疆几十年,因为地域局限,也不是姜朝的对手。偏生父王野心勃勃,拎不清。这从一开始便是一场注定败落的战争,若他预料得没错,此战之后,天下将再无南疆。
可是他还是要助父王一臂之力,古往今来,朝代更迭,南疆不值一提。可经此一战,至少日后青史一笔,当赞南疆嵴背不屈,后人亦能知晓,他们南疆人殊死卫家国的满腔热血。
而他,不止要死在京城,还要死的凄惨。只有这样,消息传回了了南疆,举国上下百姓才会群情激愤,人人提刀,誓报国耻。
咯吱——
纪叔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推门而入。
南疆太子回头澹笑:“纪叔来了?”说着,他接过药碗,眉头不皱地一饮而尽。
纪叔看得揪心,不忍的别过了眼,等人喝完,他一边接过空药碗一边问道:“殿下,那暗卫如何处理?”
南疆太子虚弱地笑了下:“杀了吧。”他顿了顿,又道,“记得留个全尸。”
林霜影给他的消息的确是真的,那人留不得。这死人的嘴巴,最严。
纪叔应下,捧着药碗退下。
南疆太子一边往床榻走去,一边思索着,至于那个弥漾,他自会全了那暗卫的遗愿,只是这个小姑娘,远远不够分量啊。
皇帝…霍景溪……
虞日州合上被子,安静地躺好,他的病,该好了。
*
八月十三这天,林丞相薨逝,京城数座寺庙,为其敲响丧钟,皇帝敕谕天下:不论勋爵庶民,半月之内不得宴饮欢乐、婚姻嫁娶。就连宫内的中秋宴也因此取消了。
至于陵墓,早在林丞相生前便已建好,丧、葬、祭三礼完整。
停灵那几日,依照礼仪,弥漾自然是要前往吊唁的。
这一天,天上下着零星小雨,十分地哀婉缠绵。
人死如灯灭,弥漾倒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心思,嘴皮子上的几句功夫,她还嫌累呢,于是只规规矩矩送了一副挽联,吊唁之后,便携着阿珠离开。
林霜影披麻戴孝,一双眼红红,泪水已然流尽,她望着弥漾的背影,眼底尽是幽狠的怨念。
在她眼中,丞相府的败落,皆是霍景溪疼惜弥漾,欲报她下毒之仇罢了。
“霜儿,父亲已经全部安排了,等过几年,风头过去,没人注意你的时候,你便假死遁走,去找德王,他会替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不要再回京城,更不要再招惹将军府,好好活下去。霜儿,一定要记住爹的话。”
父亲缠绵病榻之时,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劝告的模样,仍然历历在目。
可是林霜影却不甘心,她掐紧了手指,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金尊玉贵十六载,像丧家之犬一样躲躲藏藏过一辈子,她不甘心!
与其这样,倒不如稍上一人性命。
疯狂与偏执瞬间吞噬了理智,林霜影也顾不得日前与南疆太子的密谋了,管他什么身败名裂、人人喊打,那不过是后人一张嘴而已,她想要将军府,去死!
如此想着,弥漾站起了身,朝着弥漾而去,眼底尽是疯狂。
来丞相府府吊唁的人众多,人流往来间,弥漾与林霜影的身影倒不是那么打眼了。
没走两步,沐玲眼神微动,敏锐地意识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她与阿珠主仆二人,走过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她飞快地侧首,余光往后瞥了一眼。
白衫孝服,正是林霜影,来者不善,手腕间有一抹银亮,应当是凶器。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弥漾不动声色地垂眸,扫了眼阿珠手中的油纸伞。
伞骨尖锐,不算趁手,但也凑活。
弥漾蓦地出声了:“阿珠,把伞给我。”
阿珠一愣,不明所以,这雨都停了呀,不过也没质疑,只乖巧地递上了伞。
握着手中的油纸伞,转了一圈,弥漾心中总算有了那么一点底气,虽然没把自己那三两拳脚放在心上,但她到底手持利器,疯魔起来没准儿也能伤了人。
在林霜冲上来那一刻,弥漾握着油纸伞,一个利落地转身,就朝着人的手腕打去,林霜影吃痛,匕首掉落在地,扎进松软地泥土中。
阿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了,神情慌乱了一瞬,紧接着她就看见林霜影双目赤红,朝着弥漾的脖颈掐去。
弥漾哪儿能让她得逞,当即持着油纸伞朝她大腿刺去,伞骨尖锐,刺入了腿中,林霜影顿时双腿一双,“啊”了一声倒地。
好在这边有大树遮挡,又少有人往来,两人的纠缠倒也没引得其他人注意。
林霜影捂着大腿眼底尽是阴霾,她疯狂大笑:“弥漾,即便我杀不了你,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哈哈哈,弥漾,你将是姜朝的罪人,大越的耻辱,生前,死后,受尽万人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