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漾闻言,周身一震,有那么一瞬,她似乎看到了横尸遍野,血染京城?可直到瞧见林霜影狭长眼底疯狂的神色,她又觉得不是这样。
天空又下起了丝丝密密的小雨,弥漾丢了伞,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而后走到林霜影面前,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弥漾一手拎着她衣领,一手持匕首抵在她脖颈,一点点的往下压:林霜影,你真的不怕死吗?,即便现在我杀了你,也无人知道。”
冰凉的刀刃抵在肌肤上,又丝丝疼痛,林霜影满是阴霾而怨毒的眼神倏地变得慌乱,她在这一刻清晰地认识到了,其实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方才的疯狂瞬时如潮水般褪去,理智瞬时回笼。
林霜影大气不敢喘,颤声道:“你若敢在此杀了我,丞相府定然不饶你!”
闻言,弥漾讽声笑了:“若是人间有亡魂,丞相府必然第一个被冤魂撕碎,骨头都不剩。”说着,她转了转匕首,拍了拍人的脸蛋,软声道:“瞧把你吓的,还能真杀了你不成?”
纵然她能杀了林霜影,将军府也会惹上麻烦。
说着,弥漾慢条斯理地松了手,又漫不经心地替林霜影理了理领口,这才转身离去。
细细雨丝中,有一道女声传来,浸在风中愈发寒凉。
“林姑娘,好好享受这为数不多的好日子吧。”
……
林丞相出灵那天,国都京城一片素缟,仅次于帝后葬仪,可谓享尽死后哀荣。
八月末的时候,林霜影上递折子于皇帝,说是思念父亲,悲恸欲绝,自请前去父亲的家乡常住,皇帝感念其孝心,自然是准了。
京城夏季多暴雨,林霜影一行人前往江南那天,运气不好遇上了山体滑坡,泥土与巨石一同滚落,将一行人活埋了。官兵赶到时,将人挖了出来,只是已经死透了,四肢完全僵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尸体倒还算完整。
于是弥漾与林霜影在出灵那日的一见,便成了两人最后一面。
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弥漾正在下棋,她夹着棋子的手指一顿,而后玉子缓缓落下,压在了经纬交错的棋盘之中。
这是恶人自有天收么?
林霜影死的突然,亦悄无声息,她的葬礼从简,就埋在了林丞相陵墓旁边。
同时,南疆太子的身体渐渐转好,上递了折子给皇帝,说是京城风光甚美,要在此多逗留些时日。
皇帝自然是允准了,还特意遣了大臣陪他一同游玩,可谓周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弥漾心底暗道不好,这南疆太子不会是知道了阿洲的事情了吧?,于是她愈发警惕起来。
南疆太子亦是颇为苦恼,整日里寻不见弥漾的身影就罢了,好歹人家是南疆女子,内敛秀气倒也说的过去,结果他连李临沂的身影都寻不见。
后来稍加打听,南疆太子才知道,这些日李临沂住进宫里了,整日里陪着太子一块儿玩,连宫门都不出。
南疆太子:“……”
这李临沂好歹是个金尊玉贵的尚书,不去谋划一个似锦前程,成天窝在宫里和小孩子玩儿?
南疆太子心底暗骂真耽误他的事。
……
终于,在锲而不舍的精神之下,南疆太子寻到了一个李临沂与弥漾露面的机会。
九月初六那天,兵部侍郎儿子的加冠礼,若他所料没错,两人必定要出席的。
虽未收到请柬,南疆太子却打算“不请自来”,他特意换了身干净华贵的服装,备了贵重的礼物,又在苍白的脸颊上点了些胭脂,气色稍好,颇有意气风发之意。
结果南疆太子刚出了驿馆,皇帝的口谕就到了,他身边的大太监满面堆笑:“太子殿下,宫内的百花盛开正好,黄灿白雪,红粉如霞,应有尽有,陛下特来请太子一同赏菊。”
南疆太子澹澹一笑,正欲找个说辞推脱。
又听太监道:“哎呀,倒是咱家没留意,太子今日盛装,想必早就听闻今日的赏花宴了吧,正准备前去吧?”
南疆太子:“不……”
还不等他把“是”字吐出口,太监笑得和朵花儿似的,又道:“太子不必忧心,轿子已经为你备好了,陛下心知太子体弱,特意吩咐了六人抬轿。”
说着,他甩了下拂尘,示意身后的六人抬着轿子上前。
天子龙辇,不过八人抬,可谓给足了南疆太子面子。
南疆太子默了片刻:“陛下盛情难却,我倒是不好推脱了。”
……
这天,晌午刚过,弥漾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弥漾便来寻她了。
一身黑衣的少年入门,俊俏的脸上笑容异常灿烂,拉着人说要去看灯会。
弥漾看了眼当空的烈阳,沉默顷刻:“灯会是晚上吧?”
虽然九月已经天气逐渐凉爽,但头顶的骄阳似火,往外走上一圈,亦是热浪袭人。
弥往没给弥漾拒绝的机会,一边牵着她往外走,一边解释道:“我们可以先去游湖。”
闻言,弥漾眼前一亮,因为南疆太子的缘故,在这府里已经闷了多半个月,挺无趣的。
当即也不顾头顶烈阳,跟弥漾彻就走。
弥漾忽然道:“南疆太子怎么办?”
弥往嗤笑:“难不成他在京城一日,你就一日不出门?”
弥漾:“……”
理是这个理儿,但她心底仍然觉得,还是不要与他见面为好。
弥往知她心底担忧,漫不经心地伸手将其耳旁碎发勾到耳后,而后扯着唇角笑道:“放心,他出不了门。”尽是掌控一切的模样。
闻言,弥漾顿时安心,然而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下,伸着指尖挠了挠霍景溪的手掌,扬唇软软一笑:“阿哥,你等我一下。”
弥往挑了下眉,见人提裙小跑进了内室,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等人。
不一会儿,弥漾就重新出来,手里握了一把山水纸伞出来,玉骨做柄,触感生凉,不用担心日晒。
弥往忍不住轻笑,弥漾真是越来越娇气了,不过这样也好,小姑娘就是该娇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