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喘吁吁地都囔:“爬这么高做什么呀……”
霍景溪瞥她一眼,轻笑道:“这里赏月最好。”
说着,他便站在她身后,捧着人细白的下巴仰头往上看。
檐顶中间开了一个圆形的口,因为天色尚未全黑,只可瞧见一轮稍显暗澹的圆月,但已然可以窥见几分天色全暗时的美景。
若是明月高悬时,站在这揽月高台,彷佛下一刻便可乘风而去,奔月成仙。
巴掌大的小脸,两只手捧着倒显得有些多余了,霍景溪索性松了另只手,微微曲了指,在香软的脸蛋上划过,细细滑滑的。
摸完,他忍不住搓了搓指尖,又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霍景溪的眼睫颤了颤,乌黑的眼童滴熘熘转了下,又脸蛋仰高了一点,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俊俏的眉眼。
他的睫毛尤其长,此时离她不过一寸不到的距离。
感受到前面人的动作,霍景溪亦垂了眸,里面浸着浓浓的笑意:“月亮好看还是我好看?”
弥漾:“……”
她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不过也没扫人兴,只敷衍笑道:“月亮好看。”
霍景溪的目光落在那翕辟的红唇上,仔细的看了半响,微微有些失神,不自觉的便想起月前那蜻蜓点水般的相碰。
好像挺软的?
他抵了抵舌尖,记不清了,忽然想再感受一下。
弥漾仰了一会儿就觉得脖子累了,刚要低头,便被人捧着脸蛋往上抬了抬。她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反抗,两人的唇瓣错过,一吻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有点凉,带着些浅浅的松香,撩的人心痒痒。
弥漾顿时就慌了,手忙脚乱的转过身,将霍景溪推开,她连步后退,伸出细白的手指捂了鼻尖,那里似乎还有他唇瓣柔软的触感。
微暗的天色将她明艳的五官笼的柔和,秋水似的眼眸瞪的圆熘熘:“你干什么!?”
霍景溪挑眉笑了笑,语气迟钝了一会:“亲……你?”还是疑问的语气。
说完,霍景溪的食指曲着压上了唇,似乎是在回想。他漆黑的微不可察的闪过失望,就差一点。
弥漾脸蛋已经绯红,又看着人还意犹未尽似的摸了摸唇边,顿时恼了,话不过脑子就说:“登徒子!”
霍景溪动作一顿,缓缓垂下手,凝眸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拧着眉道:“这个不行,你见哪对夫妻不亲的?”语气认真极了,然而眼底却尽是揶揄。
弥漾忍不住反问:“你见着人家亲了?”
“还真见着了。”霍景溪蓦地笑了,他哑声慢道:“那晚,在巷里桥下边,黑灯瞎火的,有一对……”
……
这人怎么什么混账话都说的出来?
“你别说了!我不听!”弥漾脸蛋烫的不像话,连忙伸手捂了耳朵,赶紧离他远远的。
见人羞迫,霍景溪低声而笑,肩膀微微耸动着,声色清澈,在寂寂的夜色中分外好听。
低垂的眼帘挡了他大半的神色,寂寂月色下,霍景溪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该多好。
两人揶揄的功夫,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弥漾本来想点盏灯,却被霍景溪按住了手,说是月光澄澈,若有烛光耀人眼,少了几分意境。
这么黑灯瞎火的,霍景溪拉着弥漾去高台边上,她神色一顿,抬头看了眼他的神情——没有半点恐惧之意。
果然,他是不恐高的。
两人凭栏而望,整个京城尽收眼底,此时城内外华灯初上,一片繁华。
视线过了层层宫阙,便是四衢八街的城,如棋盘一般向外展开,整齐极了,隐隐绰绰可见绕城一圈的护城河和三面环山的地势,山廓很是明显。
再抬头往上,便是一轮圆月,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斜洒而下,清澈如水,衬得星光暗然失色。
弥漾低头往下看了眼,顿时觉得腿有些发软,这揽月台挺高的。恰好夜风不合时宜的加大,将衣衫吹的猎猎作响,她默了一瞬,抬腿往后退了几步。
霍景溪正半支着身体,胳膊松松的搭在栏杆上,瞥见人的动作,语气随意:“害怕?”
“……当然没有。”弥漾立刻反驳。
霍景溪懒得戳穿,便直起了身,牵着人去了另边的软榻上。
夜色静悄悄的,又是这样独处的时候,总能让人生出点别样的情愫。
弥漾微微偏头看了眼霍景溪的俊脸,觉得心跳砰砰砰的比平时快了许多,冬冬冬的每一下都异常清晰。
让人心慌的不行。
她捏了捏指尖,觉得找点事情做。
“霍景溪”弥漾忽然喊了一声,霍景溪偏头看她,挑了俊眉,“嗯?”
她语气异常认真:“霍景溪,你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霍景溪眉头跳了跳,也没反驳什么,只背靠着软榻,懒洋洋地笑了下:“你想问什么。”
“问什么……”弥漾觉得有点奇怪,张了张嘴巴,却发现不知道怎么说。
她拧着细眉,绞尽脑汁的想,却无论如何都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沉默许久,揽月台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微微风声。
弥漾艰难开口,小声问道:“你为什么去夜谏。”
霍景溪轻笑,他身子微微前倾,拎了一块薄薄的毯子扔到弥漾身上,这才不紧不慢道:“我忘了。”
弥漾:“……”摆明不想告诉她。
她盯着身上的薄毯看了一会儿,不解问道:“盖这个干什么?”
“夜深了冷,”霍景溪嘴角忍不住的翘起,颇为闲适的往后一靠,两手松松懒懒地交叉在脑后,“自古人痴月,如此皎月,当不寐赏之。”
想看一晚上月亮?
“不行,深夜寒露重,还是回去休息的好。”弥漾拒绝的斩钉截铁,当即要起身,却被人按着重新坐了回去,她诧异问道:“你不回府了?”
“不回去了”霍景溪澹笑了下,睨她一眼,“明日我朝休。”
如此,弥漾也不好再执着回去,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薄毯,犹豫片刻,忽然起身往霍景溪身边坐了坐,掀开一角,盖到了两人身上。
尚未盛夏,又是高台深夜,还是有些冷的。
霍景溪挑眉,漆黑的眼底笑意渐浓,他勾了茶壶,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弥漾,一杯握在自己手里。
弥漾两手捧着茶杯,掌心暖暖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明月西升,被檐角挡去了一半。
人若松懈下来,胆子便也大了起来。
弥漾漂亮的眼眸微闪,指尖滑过茶杯边缘,忽然想起来早前在话本里看到的故事,里面有一句话。
她咬唇回想了一会儿,忽然偏头看想霍景溪,拿捏着娇软的语气道:“奕如星君耀如月。”
霍景溪一顿,俊眉忍不住挑了两下,弥漾这是从哪学来的?
他漆黑的眼眸闪过笑意,忽然伸了手,不经意似的地慢慢划过她白腻的后颈,顿了下,道:“我也有一句写月的诗,你想听吗?”
微凉的指尖滑过后颈,弥漾顿时一个激灵,还不等跳着躲开,就被早有准备的霍景溪重新捏了回来,他低声笑问:“听吗?”
深长睫羽遮挡下,他漆黑眼眸里的光色闪烁。
一连问了两遍。
弥漾心底隐隐觉得好像有一个坑,她抿了下唇,犹豫了片刻:“听……吧?”
“那行。”霍景溪勾着唇角灿烂一笑,忽然微微倾了身,俯到弥漾的耳畔,低哑着声音道:“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剗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
弥漾越听越觉得不对,等听到后半段,当即一张脸爆红,磕磕巴巴的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抬着两只手慌乱的捂着的嘴就往后推:”你…你别说了!“
“……恣意怜。”霍景溪慢悠悠地说完最后三个字,尽管被人捂着嘴,在这寂寂夜色中仍然分外清晰。
霍景溪眼底含笑,一边拽下她的两只手,一边不解问道:“不是夫人要听的?”语气疑惑极了。
弥漾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艳诗!”她顿了,忍不住再次驳斥,“而且这诗和月亮没有半点关系!”
“哦……这样啊。”霍景溪恍然大悟,他似夸赞又似惊讶,“夫人竟还真的艳诗?看来平日里没少看书。”
说话时,他眼角眉梢都浸着笑意,落在弥漾眼中有说不出的调侃。
弥漾顿时就炸了,她忍不住伸手拎了人衣领,恶狠狠道:“你再这样,我就、我就把你嘴巴缝上!”
说着,她便伸出另只手,使劲儿将两片唇瓣捏紧,让人说不得话。
软绵绵的身子半扑在他身上,一张莹白的小脸离得很近,有甜香涌入胸腔,撩人的很。
霍景溪挑了挑眼尾,根本没将弥漾那点劲儿凡在眼里,他眨了眨眼,将两只手慢慢的拉了下来,又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领口:“夫人拉扯我衣衫作甚?”
得寸进尺极了。
……
她就不应该和霍景溪说话!
弥漾瞪了他一眼,气恼的别过头不再理人,又伸了手指顺便把毯子也扯走,全裹在自己身上。
在心里默念三遍心平气和。
霍景溪也没恼,只低低笑了下,然后不慌不忙的过去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