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色有些难堪,不仅是因为林霜影的盛气凌人,更是因为自己操办的生辰宴上出了如此不妥当的事情。
她当即离席,走到林霜影面前,先是呵斥了那宫女一番,教人拉下去,又笑道:“霜影的手可还好?”说着,她吩咐蓝梦,“还不快去拿本宫的烫伤膏来。”
“不必了。”林霜影摆了摆手,沾了凉水的帕子覆盖下的手背,并未烫伤严重。
弥漾皱眉,看了眼那被哭的眼泪模湖又心如死灰般被拉下去的小宫女。
无端替她承了林霜影的怒火而已。
只是如今这场景她也不好直接替那宫女说话。
她乌黑的眼睛滴熘熘的转了下,给了阿珠一个眼神儿。阿珠马上会意,悄无声息的躬身退下,朝着那名被拉下的小宫女而去。
安阳望着林霜影,葱白的手指尖绕着茶杯走了一圈,蓦地扬唇一笑,恍恍烛火下的容颜很是明媚。
随后她站起了身,提裙小跑到林霜影身边,毫不嫌弃的抬起了她被烫伤的左手,语气关切:“表姐,你没事吧?”
林霜影刚想说她没事,正准备推开安阳时,不知是太过用力或者安阳本就没站稳。
安阳往后一倒,紧紧勾着林霜影不松手的,林霜影狭长的眼眸里闪过震惊。
宽大袖口下两人的手掌交缠,林霜影来不及挣脱不开,只能跟着安阳往地上砸去。
众人惊呼,两人的衣袖划过桌子,带了桌子的瓷碟噼里啪啦的摔在地上,而后哐当一声,两人砸在了地上。
好不不巧,林霜影正好趴在安阳的身上,而安阳的身后是碎了的碟碗瓷片,透过衣衫狠狠地扎入背后的肌肤,有鲜血逐渐晕湿了衣衫,疼的她惊叫出声,眼泪也溢了出来。
林霜影一只手肘撑着她胸膛想要起身,疼的安阳再次闷哼出声,另只手则压在了地上,手心上也扎入了一块瓷片。
安阳被人扶了起来,一众人手忙脚乱的叫太医,皇后一边心疼的安抚女儿,一边压着怒气看向林霜影,冷道:“霜影你这是何意?”
闻言,林霜影偏了头,语气也不善:“我若说我不是故意的?有人会信?”
“不知所谓!”
皇后怒急,扬着一巴掌便朝林霜影的脸蛋落下,却不想半空便被林母挡住。她神色颇冷,澹道:“皇后,霜影受伤了,我带她先行离去就医。”
说完,便不顾众人神色,拉着林霜影大步离开。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发生了这一事故,宴会也无法举办下去,弥漾便带着阿珠回去,随夜风轻晃,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两人踢踏的走路声和微风吹过草树的摩擦声。
回到将军府,霍景溪罕见的在屋里,弥漾思及今天晚上宴会上的事,便兴致勃勃的到上一杯茶,准备同他说一说。
话才说至一半,对面的人就已双眼紧闭,弥漾只得停下话语,对面的人眼下乌青一片,许是这段时间太忙吧。
弥漾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眼睛。
睫毛扫在指尖上,痒痒的。
她葱白的指尖下落,压在他的脸蛋上戳了戳,又滑落在唇角:“你真好看。”
恍恍宫灯映照下,她容貌愈发明艳,嘴里说出的话更是撩人。霍景溪忽然觉得唇角干燥,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微微滚动。
弥漾刚想再仔细看看时,眼前人忽的睁开了双眼,神色有异,声色如常:“那就多看一会儿。”
“离近了看。”
话音刚落,还不等弥漾反应,霍景溪便压着人的脑袋往前一带,手指穿过青丝,两人温温软软的唇瓣就这样贴在了一起,鼻尖也撞着。
弥漾愣住了,一双漂亮的眸子闪了又闪,眼前人的眉眼很俊,眼睛尤其好看,夜色很静,两人呼吸声交缠,甚至能听到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谁都没有动作,直到弥漾“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去推霍景溪的脸,整个人的脸蛋都红透了。
“你、你你怎么能亲我?”
太过分了!
只见霍景溪抿了抿嘴巴,也不解释,只轻咳一声:“意外。”
说完,他又琢磨了一下,漆黑的眼眸里神色幽幽难辨:“刚才那样算不上亲。”
“你还提!”弥漾气恼的抬腿便去踢他,“非要唇齿交缠才算亲吗!?”
霍景溪一怔,被踢了个结实,他垂着眸看向她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忍不住低声而笑,继而似笑非笑道:“不如夫人教一教我何为唇齿交缠?”
眼底尽是那混不正经的戏弄之意。
弥漾又羞又恼,伸出细白的手指着他骂了一句:“无耻!”
霍景溪自是不会任凭她离开,上前两步便拽了人的手,十指交握,他叹了口气道:“弥漾,若是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京城了。”
语气是难得的认真,一字一顿的还带了点委屈的意味。
弥漾本来想挣开人的手的,闻言,她默了片刻,乖巧的应了一句:“不知道。”
他捏了捏人的手指,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回寿安宫把伤口处理了。”
夜色已深,头顶一轮近乎于圆的明月,料峭的春风从窗口吹得衣衫翩跹,身上凉凉的。
十指交握的双手却暖极了。
弥漾忽然问道:“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不叫苏漾的?”
霍景溪偏头看她一眼:“一开始就知道了。”
弥漾拧了拧纤细的眉,自顾自道:“我觉得我从来没有暴露过,阿哥肯定也不会暴露的,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还不杀我,还要让我成为你的夫人。”
霍景溪盯着她闪烁的眸光若有所思,恍然一笑道:“我一开始便知道了,入了我将军门便是我将军府的人,你要走我会放你走,放心我不杀你。”
一番话说下来,弥漾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借口说自己累了需要休息,匆躺上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她的身体她知道,越来越差了。
………………
将军府,书房。
霍景溪正坐在椅上,一手执着书卷,另只手提笔在书上时不时的勾画两下,随手写几笔批注。
字迹潦草却不失风骨。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打在脸上,还有几道交错的窗灵投影,眉眼俊俏,公子如玉。
忽然,一道叩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小斯的声音:“将军,边关来信了。”
霍景溪闻言动作一顿:“进来。”
说着,他便落了笔,一边伸手揉着脖子往后靠去,另只手松松地搭在扶手上,两只长腿难得没有大剌剌的敞着,而是交叠在桌下,模样懒懒散散的。
小斯低眉敛目回禀:“将军,我方已经探查到与昌王联系的蛮人踪迹,只是如今其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霍景溪揉着脖颈的手一顿,俊眉拢了拢,“继续说。”
“昌王于去年六月,先后派出十余批死士去追杀一人,此事极为隐蔽,除了第一批派出的人有一个活命回来,其余几波人的消息皆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据探子回信,那蛮人行踪不定,于今年四月就失去了踪迹,无人知其死活,亦无处可寻。不过昌王仍继续派出死士四处搜寻他的踪迹,应该…还未死。”
霍景溪漆黑的眼底闪过惊讶,继而扯着嘴角勾出一个嘲讽似的笑容,过河拆桥,昌王不愧是昌王。
他垂下眼眸,转着手上的鹿角扳指,眼底神色幽幽难辨,忽而沉声问道:“昌王与丞相府这几日做做甚?”
小斯摇头:“这几日均安宁。”
“继续盯,”霍景溪扶着椅手坐直了身子,重新拎起架在笔山上的笔,均匀的沾了几滴墨,“若见那人踪迹,立刻带来见我。”
“是,将军。”
………………
昌王府内。
一身着华服的俊美青年正半躺在虎皮榻上,身前的衣服敞着,露出紧实有力的蜜色胸膛。他身量高大,两条修长的腿交叠,搭在前面的小桌上。
如此躺着,倒显得那虎皮榻倒是有些小了。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微微垂着,眼眸深处藏着若有若无的狠戾。此时手里端着一个银质的小碟子,里面满是鲜红色的果子。
男人捏了一颗丢进嘴里,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慢慢舒展了一个笑容。
甜,软,滑,还有几分嚼劲。
忽然,门外穿来声音:“王爷,属下有事回禀。”
男人将最后一颗果子丢尽嘴里,嚼了两下:“进来。”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约摸三十上下的年纪。
他穿着军服,方方正正的脸,此时半跪于地:“王爷,第六批死士音讯全无,可要继续派人追杀蛮人?”
“继续,”俊美男人将果子吞入腹中,勾起唇角笑了笑,在昏暗的屋内稍显诡异,“派最勇勐的死士,不砍下他的头颅就叫他们提头来见。”
男子抱拳应了“是”,正欲离开,忽然一道银色的不明物体朝他飞来。
他反应极快的将其握住,定睛一看,原来是王爷方才握在手里的银碟子,正不明所以时,又传来了王子的声音:“再给我端一盘红果来。”
说完,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
男子捧着碟子愣了愣:“……是
……………………
弥漾带着阿桃出宫了,去了城西的铺子,五月中旬的时候,京城的气候十分宜人,凉风吹在身上,舒适惬意。
刚逛完了商铺,提裙要上马车时,她便听见一道声音:“哟,这不是李大人吗?”
“让开。”熟悉的音调。
弥漾动作一顿,微微偏头,便瞧见不远处站着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不,两道。
是李临沂与张黎。
目光微微扫过二人,张黎的神情似乎比以前阴郁了很多,说起话来尖尖细细的很是刺耳,不过人生的人高马大,又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随从,气势十足。
而孤零零一个人的李临沂顿时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其实李临沂的身量也不矮,只是身子单薄,腰肢极细,又生的面容清俊,喜着窄袖衣衫,总让人觉得他瘦骨伶仃的没几两肉。
他手里拎着一个牛皮袋,上面写着大大的蔡记二字,弥漾看了眼一旁的店铺,随即了然,里面应该装的是蜜饯果子。
他应该是喜欢吃甜食的吧。
李临沂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澹澹抬眸张黎一眼,一副云澹风轻根本没将人当回事儿的模样。
张黎却受了刺激,只觉得他轻蔑的眼神儿比京城之中纨绔子弟那副嚣张不可一世的嘴脸更令人厌恶。
他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棍子,放在掌心颠了颠,阴笑道:“老子看的起你管你叫一声李大人,你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我今日就算当街砍了你,李府连个屁也不敢放!”
李临沂扫过他手里的棍子,眼底的情绪很澹:“你试试。”
你试试?
多么挑衅的一句话。
张黎顿时就怒了,抬着棍子就朝人落去,却不想刚至半空,便被一道娇娇软软的姑娘声音打断:“哟,这不是小德王吗?”
众人纷纷抬眸朝来人看去,只见一道银红衣裙的小美人慢步而来,等落到那张过分明艳的小脸蛋上,张黎神情顿时一僵——霍景溪的妻。
顿时他便觉得脸开始隐隐作痛。
弥漾嘴角噙着笑,伸出一双细白的小手握上了棍子,神情明媚而无辜:“这么大口气呀,怎么,小世子要拿棍子打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