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与张思瑶当即想反驳,就被自家父王一个冷冷的眼神瞪了回去,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言。
风俗不同已然说的委婉,怕是想说的是清河不守姜朝律法吧!?
德王冷笑,那你自小长在京的女儿与臣子们就守了,还不是当街行凶?
然而事到如此,皇帝已经下了定论,若是他在说什么,就是质疑皇帝偏心,处事不公了。
德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才不咸不澹道:“是臣教子无方。”
“无妨,孩子们之间哪有不打架的,输了就输了。”
言外之意就是别来我这抱委屈了。
德王捏紧了茶杯,垂下的眼帘掩盖了他眼底的异色:“陛下所言甚是,只是,臣的儿子受此重伤……”
如此想翻篇,没门!
皇帝不置可否,朗声一笑,又大袖一挥,似是十分大度:“来人,把那肤白膏拿来,赐给徳王世子,不过这叶世子确实荒唐些,这样吧。”
他抬眼望了眼窗外,有纷扬的大雪飘落,温和着笑道:“天寒地冻,写字辛苦,劳心又劳力,不如罚他们誊抄律法三遍吧。”
说完,皇帝厉声问道:“可有不服?”
一行人当即异口同声道:“臣心服口服。”
皇帝满意点头一笑,偏头问道:“徳王以为如何?”
都决定好了还假惺惺来问他作甚!?
德王强撑着脸色不变,附和道:“陛下此罚甚好。”
“朕亦觉得如此。”皇帝点头,又看向张黎,“德王世子便誊抄十遍吧,以免以后再犯。”
张黎震惊抬头,被打的是他,被罚的还是他!?
偏生眼前人是帝王,连父王都要礼敬三分,他只能嗫喏了句:“臣领旨。”
……
在正月二十九这一日,一行四人,在华影殿一旁的偏殿里誊抄大越律法。
窗外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天色压的黑沉沉的,似乎再过一会儿便要天黑了。屋内墨香阵阵,烛光璁珑摇曳,虚虚的笼着四个人的身影。
姜朝律法有十八卷,共八百二十六条,誊抄一遍,并非易事。
只是帝王责罚已下,不容偷懒懈怠,众人只能奋笔疾书。
………………
弥漾一大早没找到霍景溪,想来是因为德王一事。
听闻城外梦隐寺有一场祈福大会,又想着没有事,弥漾便打算前去看一看。
她本不信佛的,可如今又好像变的相信了。
弥漾坐在铜镜前,单手拨弄着妆奁里的首饰,挑了一只不甚起眼的白珍珠碧玉步摇,插了发髻间。
她今日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织锦长裙,头上除去几处妆点的小发饰,只有那只步摇最是显眼,珍珠轻摇,翠意点点,摇曳之间,更衬的面容娇美,顾盼生姿。
弥漾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白皙的手指划过乌发,最终落在耳垂处,铜镜中的小姑娘眉眼盈盈,朱唇皓齿,似乎又张开了些,但总少了些什么。
若是能戴上一对耳坠便好了。
如此想着,她便从妆奁里挑了一对碧玉耳坠来,一整套头面里少不得耳坠,故而弥漾虽然不常带耳坠,妆奁里却是有不少。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到半日弥漾便已回府。
刚进屋,兵器谱就将那把刀锻造好了送了过来。
弥漾打开了装剑的匣子,拔开刀鞘,一柄通体银亮的宝刀显露出来,刀刃处的一道银亮,泛着凛凛寒光。
不知是否锋利。
她想了想,捏了一根头发放到刀刃上,刚刚碰触,发丝就一斩而断,果然是吹毛刃断的宝刀。
弥漾满意一笑,不愧是大师亲自铸造的,她重新将刀装回匣子,十分欢喜地想着,霍景溪一定会喜欢。
明天是二月二十六。
是霍景溪的生辰,也是她的生辰。
说来也是缘分,两人年龄整整差了三岁,一个是日始破晓的初生,一个是日落西沉的酉时初生,一个踩着晨露,一个踏着晚霞。
弥漾抱着匣子弯了弯眼眸,扬唇一笑,既然要送他生辰礼物,当然要亲自送上才有诚意。
只是要如何送?
正当弥漾思忖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霍景溪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她手忙脚乱地把匣子藏在小塌后面。
霍景溪掀开帘子进来地时候,正好看见弥漾慌忙转身的样子。
他挑眉一笑:“夫人干什么呢?”
弥漾绞了下手指,神色自然:“没什么。”
霍景溪看透,不过也没戳穿她。
她穿了一身绣山茶花蛱蝶纹的银红衣裙,一根略宽的白色绸带系在腰间,裹着纤细不堪一折的腰肢。
再往上看,墨发挽成髻,留了几缕青丝垂在胸前,鬓上插着珠钗,娇艳又明媚。
弥漾忽闪了两下卷翘的睫毛,朝霍景溪走去,而后伸手拉着他去小塌坐下,软声问道:“今日不忙了吗?”
自从德王一事后,霍景溪有时候忙的整天不见踪影,弥往也是,弥漾去找过他几次,均不见人影。
“想送给夫人生辰礼物。”
话音刚落霍景溪拿了一个精致的小银匣子出来,递到弥漾面前。
银匣子上面勾刻着漂亮的牡丹纹路,花瓣处铺着艳红色玉石,很是漂亮。
紧接着他伸出左手手指轻巧地一拨,便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是一只半环金镯,半环很细,上面有缠枝花纹,镶嵌细碎的红宝石,精细而漂亮。
弥漾顿时就被吸引去了目光,好生别致的镯子。
想着便拿了起来,举着眼前看。
霍景溪拿过她手中的镯子,欲往她手腕上戴。
衣袖搭在她的手腕,微微摩擦,有宁和的松香香卷入胸腔,然而弥漾却觉得心绪难以平静,心脏怦怦直跳。尤其是他温热的手指捏上了她的手腕时,整个人瞬间就不能动弹了。
刚戴上,她伸手摸了摸手腕,只见手腕上有缠枝金丝嵌红宝石的花纹,好看极了,比白玉手镯还要好看。
她神色欢喜:“这个手镯真好看。”
霍景溪看着那个喜形于色的小姑娘,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昭示着他的心情不错:“你喜欢就好。”
说完,他顺手从桌上勾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咬了一口,只觉水灵沁脆,香甜可口。
忽然,霍景溪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露出一角的木匣子上,神色微动,弥漾方才在藏的东西就是这个吧。
心里存了好奇,他半眯了眼眸,定睛一看,只见木匣侧面有一个半露出来的徽记,虽不能看全,但也知那是兵器铺的徽记。
兵器铺?
霍景溪眼底的情绪瞬时冷了下来,她是要送给谁?他无意识地抚着手上艳丽光润的珊瑚扳指,一点一点地压下心中疑问。
霍景溪垂下眼眸,神色幽幽难辨,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推测。
不过他不太想和弥漾提兵器铺的事情,一些往事并不想计较,比如——那柄匕首。
弥漾独自欢喜,没有留意到后方霍景溪的神情,等她转过身时,他已经神情如常。
“你之前不是已经送过我镯子了吗?为何还要再送一个?”弥漾指了指耳手腕,神色好奇。
霍景溪轻描澹写道:“夫人第一次在将军府过生辰,礼物自然要精挑细选,我觉得这镯子非常适合夫人。”说完,他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藏匣子的地方,笑问,“夫人可有生辰礼物要送我?”
……
这人怎么还伸手要的!
“自然是有的。”弥漾眨了眨眼睫,不着痕迹的挡去那个木匣子微露出的一角,笑吟吟道,“我明日再送你。”
霍景溪看着她遮挡的动作,眼底的笑意就澹了几分,又听她后半句话,他忍不住撩起眼皮,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然而却不能窥见丝毫情绪。
霍景溪压下将那个木匣子拎出来一看的冲动,亦忍住没问,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扯着嘴角笑了笑:“那我就等明日了。”
…………
她扬唇软软一笑:“你且等就是。”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一会儿,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霍景溪匆匆用过晚膳,便被小斯喊走了,说是萧公子与叶世子来了。
第二天一早,弥漾便去寻了霍景溪。
彼时霍景溪正在书房,她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好落了最后一笔抬眸。
俏生生的红粉衣裙姑娘站在门口,伴着晨起的微光,朦胧的教人看不清晰,一眼注意到的是她怀中抱着的一个略长的木匣子。
霍景溪挑眉,只见她走的很急,而后把木匣子往他面前一放,一双乌黑的眼童亮亮的:“你打开看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欢喜,似是在邀功,再仔细听,还带着几分喘息之意。
匣子里面的东西很重?
他垂下眼眸,视线扫过那个木匣子,等看到那个熟悉的兵器铺徽记之后,眸色微动,这是昨天看到的那个木匣子吧?
霍景溪随手挪了个方向,果不其然,连木质的纹路都一样。
弥漾不明所以:“怎么了?”
“哦…木匣子挺好看的。”霍景溪面不改色,他压下心底的冒出的许多问题,面色如常地将匣子推开,只见里面放了一柄刀。
霍景溪眼底深处闪过震惊,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眉,弥漾竟会送他一把刀。
他神色不变,嘴角扯了一个灿烂笑容,继而将刀拿了出来,随意地颠了两下,是挺重的。
刀柄曲了一个弧度,握在手里很是舒适,刀鞘纹路精巧但不招摇,“铮”的一声抽开再看,刀身流畅,刀刃锋利,一看便是一把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