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弥漾瞥见一个黑衣人颤颤悠悠的爬了起来,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了,双手握着靠近霍景溪。
“霍景溪——小心后面——”
突然传来女子惊呼与急切的喊声。
霍景溪反应很快,拎着棍子转身就是一棒,直叫那人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等解决了那人,他半眯着眸子朝巷口看去,只见华丽马车稳稳停着,浅色的绉纱的打开,露出一个五官明艳的小姑娘来。
“……夫人?”霍景溪神色蓦地一僵。
他丢了手中棍子,也没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而是疾步朝着弥漾走来。
霍景溪直接抬腿迈上了马车,也没踩杌凳,原本宽敞的马车顿时变得有些窄小起来。
弥漾喊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她刚刚不是偷窥么?
于是变得有些神色闪躲起来。
眼前的小姑娘微微偏着头,不敢看他,一双乌黑的眼睛正滴熘熘的转着。
见她这副模样,霍景溪则以为她是被他方才的模样吓到了,一时间沉默在马车里漫延。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而后又响起一道相同的声音:“你先说。”
弥漾抿了抿唇:“你没事吧?”
闻言,霍景溪松了一口气,原本因为黑衣人而压在心底的怒意和紧张担心之感霎时间烟消云散,他弯着眸子,眼底浸满了笑意:“多亏了夫人,我才安然无恙。”
听他这样讲,弥漾也松了口气,没有责怪她偷窥就好,又掀开帘子吩咐赶车回府。
等重新坐好,小姑娘仰头看向霍景溪,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霍景溪没着急回话,而是往弥漾旁边坐了坐,模样懒散的大剌剌往后边一靠,目光瞥过那木匣子一眼,问道:“夫人怎么在这里?”
这个点弥漾应该在府里才是。
弥漾如实回答:“去兵器铺绕了一圈。”说着她拎起旁边的木匣子,笑着介绍,“买了一把匕首回来。”
当然,隐瞒了铸刀的事情。
霍景溪的眼眸动了动,这是弥漾第二次去剑池阁了吧?
他漆黑的眼睛在弥漾的脸蛋上扫过,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于是神色不动的接过那木匣子:“好好的买匕首作甚?”
“好看。”弥漾回答的很简单。
随着她话音落下,霍景溪打开匣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把羊角匕首,刀鞘上有精细花纹和各色宝石,抽开一看,弧线圆润,刀尖而薄,挺锋利的匕首。
是挺好看的。
霍景溪合了匣子,放在一边,笑道:“夫人若喜欢,可以去我库房挑几把。”
闻言,弥漾神色亮了:“真的?”
霍景溪的库房的兵器多,其实她不太喜欢兵器,也就对弓和弩感些兴趣,不过既然霍景溪邀请了,她自然是开心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霍景溪嗤着反问了一句,目光落在她神色欢喜的脸蛋上,隐在宽大袖口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神色微动。
这样……会开心是么?
弥漾得了霍景溪的许诺,高兴了好一会儿,忽然又想起刚刚的事情,于是她咬着唇,犹豫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刚刚那么多人……多危险啊。”
语气娇软又关切。
然而霍景溪的脸色却蓦地黑了,他揉了揉青筋直跳的额头,有些没想到弥漾竟然看到这么多。就在小姑娘觑着他神色,以为他被人盯上时,正忧心的时候,霍景溪突然说话了。
“没事,打得过。”
弥漾“哦”了一声,逐渐安心,随即又好奇起来:“那为什么打架啊?”
霍景溪脸色不太好看,许久才平复了心中起伏的情绪,笑着睨了她一眼,唇角翕辟:“看不惯。”
闻言,她皱了眉,觉得事情并不像霍景溪说的这么简单。
“这样子啊。”小姑娘软声道,说完这句,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事好像不太对劲。
如此想着,弥漾愈加刨根问底:“你看不惯他们还是他们看不惯你。”
霍景溪挑眉,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一向胸襟宽阔,自然是他们看不惯我。”
“胸襟开阔?”弥漾重复了一遍,一时间无语又无奈,这人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这个人,一向最会夸自己的。
霍景溪闻言挑眉,正襟危坐,难得没有往日不着调似的话,而是语调正经道:“夫人难道不如此以为么?”
弥漾压住翻个白眼送他的冲动,懒得与他计较,而是娇软的随意应和:“你说的对。”
霍景溪见此,低低的笑了一声,而后又恢复他那副懒散的坐姿,话锋一转,问道:“夫人近日身体可好。”
弥漾一头雾水:“挺好的呀,怎么了”
只见他盯着她看了半响,一副你不说实话的样子,看的弥漾心虚不已,于是小声道:“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霍景溪拧眉思索了会儿,这才懒洋洋说了句:“那就好。”
……
他这人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弥漾顿时又觉得有些恼了,瞪着漂亮的眸子看他。
还没来得及多瞪几眼,忽然,车轱辘压上了一块石头,马车一颠,弥漾就有些坐不稳了。
霍景溪反应很快,将人一勾,趁机压到了自己怀里,语气关切:“夫人小心。”
怀中的人的腰肢纤细,没什么重量,软软的脸蛋压到胸膛上,夹杂着澹澹甜香。
与霍景溪的感觉不一样的是,弥漾觉得眼前人的胸膛很硬,她双手扶着霍景溪的腰际,忽然变得脸蛋绯红,手忙脚乱的重新坐好。
不过他总归是好意——
弥漾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霍景溪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忍住将其重新勾回怀中的冲动,而是神色自然的理了理袖口,低头之时,他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笑,漆黑的眼眸中光色灿烂。
来日方长。
………………
七月份的宴席很多。
乞巧夜宴那天,霍景溪送了她一对凤首镶金的白玉镯子,凋刻精细,温润细腻,是最好的羊脂玉和赤足金。
弥漾当时看了一眼,合了匣子正准备收下,霍景溪却按住了她的手,而后慢条斯理的伸了两指,从匣子里把两个镯子勾了出来。
“夫人既然喜欢,不如现在就戴上。”
“……”
弥漾沉默了一瞬,想着他到底是好意的,神情欢喜着,她去拂了他的意的也不太好。
于是她没挣扎,任凭他握着手腕,一边看他去摘她手上原本戴着两个赤金玲珑双珠镯,一边咬了咬唇,犹豫着出声提醒:“一会儿就寝还要摘下来的。”
“无妨。”霍景溪眉眼不抬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人!
小姑娘乌黑的眼睛滴熘熘的转了下,神色逐渐澹定下来。
她微微偏过头,决定暂时不想和霍景溪说话了,免得他再说些什么话,她答不上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沉,有狂风刮过,似乎能透过窗纸感受那风雨欲来之感。
又要下雨了。
京城的夏日夜里总是多暴雨,可能前半夜还月明星朗,后半夜就狂风嚎叫,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洒下,或者顺着屋檐流下,砸在地上。
等第二日天色大亮时再看,只余满地的雨水痕迹,随着太阳冉冉升起,雨水再次蒸干,露出古朴深青的青石板,干燥的彷佛昨夜的雨是场错觉。
她近来浅眠,每逢半夜下雨就会惊醒,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只有床头一盏幽幽烛火陪着她,等雨停了,方才再入睡,又或者一直坐到天明。
霍景溪动作很轻,慢慢的摘下镯子,微微粗粝的指腹滑过她白腻的肌肤,带着一点温热之感,弥漾鼻忍不住将头重新偏回来,看他一眼。
屋室内点了好几盏铜大灯,亮如白昼,霍景溪低垂着俊俏眉眼,神色认真,深长垂下的眼睫挡住了他漆黑的燕京,五官清晰,神色却不可捉摸。
他将褪下的镯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食指微微弯曲一勾,便将那对凤首镶金的白玉镯子握在了手里,温润细腻的白玉擦过手廓,弥漾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送对镯子倒是没什么,偏偏这日子选的太巧了。
弥漾抿了抿唇,偷偷瞧了霍景溪好几眼,也没在他神情上发现什么异样,彷佛就是送一对镯子那么简单。
她眨了眨眼,又觉得此事再正常不过,霍景溪前些日子还送了她不少珠宝,今日不过才送了她一对镯子而已。
金白交错的凤首玉镯压在手腕上,不仅恰好正好贴合她的尺寸,在恍恍烛光下,衬得双手愈发纤细秀白。
“夫人戴着好看。”
霍景溪扯着嘴角灿烂一笑,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松了手腕,目光凝白腻的肌肤上,有些不想离开。
他伸手勾了桌上的一壶凉茶,一边大剌剌的往旁边的椅子上一靠,一边恍若镇定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握着茶杯一饮而尽,沁凉微苦的凉茶送入喉间,方才压下了唇角的干燥。
弥漾听了开心,黑葡萄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也娇软了许多:“你的眼光挺好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着手腕看了一会儿,镯子很漂亮,戴在腕上尤其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