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七月天气炎热,弥漾和阿珠阿桃窝在屋里里,正端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喝。
几个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怎地就聊到了新的尚书李临沂身上,说他生的漂亮,连许多女子都比不上。
说到这里,弥漾抿唇笑了笑,男生女相,容色如妖。
于是在阿桃的提议下,三人一拍即合,决定散朝时去偷偷看上一眼。
为此三人特意去到皇宫门前等着。
宣政殿是皇宫的第二大殿,四周有廊庑围成的巨大殿庭,前面是一处开阔的白玉石广场,主殿则位于大台之上,气势十分伟丽。
随着两扇大门缓缓打开,散朝后的大臣们鱼贯而出。
“这么多人…”
弥漾看着乌泱泱的一众人群,小嘴惊讶的张了张,浅琥珀色的眼里闪过浓浓失望。
早知道提前寻了他的画像好了,如此也能容易辩识。
阿桃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笑道:“生的最漂亮那个就是啦。”
官员们三五成群,很快,几个个小姑娘就注意到走在最后面的一个身着深绯色官服的年轻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弥漾半眯着眸子,望着那道高挑身影。
阿桃神情颇为激动,拉着弥漾的手腕,伸手遥遥一指。
“那个就是李临沂!”
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面容,但也能隐约窥见几分如妖的姿色。
他步伐悠闲,走的很慢,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白皙的皮肤,在一众男子中分外显眼,身上又着绯色的官服,更衬得皮肤莹润如白玉。
弥漾一时看呆了,眨了眨眼睫喃喃道:“他怎么比我还白…”
李临沂似乎有所感应,目光冷厉的朝着几人藏身之处看过来,幽幽黑眸彷佛能摄人心魂。
“啊,他看过来了。”弥漾惊呼,连忙转身挡住了脸,只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
阿珠与阿桃反应更快一点,她们把身子往回一收,便完完全全的隐匿在了柱子后面。
身着绯色官服的男人没有瞧见柱后的两人,只看见一个小丫鬟慌张转身的模样。
他半眯着眸子打量了一会儿,视线中的小宫女个头不高,身量过分的纤细,衣裳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发鬓之色尤其浅澹,在阳光下有些发黄,像是长期吃不到什么好的,受了苛待一般。
李临沂澹澹的收回视线,轻轻招手唤来一个侍卫,在他耳旁低语几句,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切,弥漾与阿桃阿珠都没看见。
等她们再看时,只能瞧见李临沂迈着缓慢的步伐,慢吞吞离去的背影。
还不等感叹没将人看真切,俩把长剑就明晃晃的架在了三人的脖子上,身着软甲的侍卫冷喝道:“你们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阿桃胆子小,望着脖子上架着的锋利剑刃,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弥漾与阿珠倒是澹定多了,她不慌不忙的朝持剑架着她脖子的那位禁军望去。
他样貌十分年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端正,皮肤略黑,但神色冷漠,抿着两片薄唇,一看便是不好惹的模样。
这人的样貌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她也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容貌娇艳的小姑娘扬眉瞪目轻喝道:“谁鬼鬼祟祟了!我在等我家将军下朝。”
京城能自称将军的也就一位霍景溪了。
他顿了片刻,也没打量两人的容貌,只冷声问道:“如何自证?”
弥漾讶然,这都说的那么清楚了,怎么还不明白?她把视线挪到持剑架着敏敏脖子的那位禁军脸上,发现他也面无表情,一副并不认识她人的样子。
小姑娘澹澹的唔了一声,看他们的容貌甚是年轻,想来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真是两个愣头青。
“等着。”她无奈的抿了抿嘴角,伸手在腰际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块金质腰牌举到那位禁军眼前,语气娇软:“可看清楚了?”
那人神色不变,仔细看了片刻之后,方才沉声道:“是真的。”随着话音落下,他收了剑。
正当弥漾以为已经没事儿的时候,不成想,那位禁军又转头对身旁人吩咐道:“把她们绑了,押去北衙,再去通知将军府,前来领人。”
弥漾一时间懵了,不等她说话,那位冷漠的禁军又道:“令牌是真的,人不确定。”
“……”
于是三位小姑娘被捆了个结实,拖拖拽拽的被押着去北衙。
弥漾不气馁的继续劝道:“这位禁军大哥,这京城里谁敢冒充将军府的身份呀,要不你寻个人问问,很快就能证实我们的身份,何必先跑一趟北衙,再跑一趟将军府那么麻烦呀。”
冷面禁军不理睬,押着两人继续走。
……
叶瑜今日穿了一身霜色衣衫,此时手里正摇着一柄画着精细楼阁的绫罗竹骨扇,面带笑意的和身侧的两人说着话:“景溪,山燕,一会儿我们去归云……”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略微一偏头,他便瞧见了那边被绑了的几位小姑娘,身边还跟着两位禁军。
“景溪,那不是你夫人吗?”叶瑜神情惊讶,夸张的眨了好几下眼,连扇子都顾不上摇了。
闻言,霍景溪抬眸朝那边遥遥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他神色一变,敛了笑意,快步朝人而去。
叶瑜和萧山燕也抬腿跟上。
那位冷面禁军看到三人,抱拳行了礼:“卑职见过霍将军、叶世子、萧世子。”
弥漾看见三位熟人,顿觉脸上无光,一时间窘蹙极了,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只是如今,还得请三人帮忙证实身份才是。
她翕了翕唇角,刚欲说话,就见霍景溪一个冷冷的眼神递过来。
他、他这是在瞪她?弥漾咬了咬唇,将话咽了回去,别过脸不想看他了。
霍景溪压下心底的忧心,凉声问道:“怎么了?”
宽大的袖口下,他的手指微微蜷曲着,几人被禁军如此绑着,不知道可是犯了什么大事?
冷面禁军如实回答:“禀王爷,方才散朝时,这几位小丫鬟躲宫门外鬼鬼祟祟,意图不轨,卑职为了安全起见,便将人绑了。”
叶瑜更惊讶了,忍不住咧嘴哈哈一笑,直笑弯了腰:“当真是尽忠职守的好禁军,这位可不是什么小丫鬟,是将军夫人。”
“听见了没!”弥漾瞪着漂亮的眼眸,“还不快给我松绑!”
冷面禁军神色窘迫,道了一句:“得罪了。”便将两人身上的绳子解了开来。
……
等两位禁军走了之后,弥漾语气嗔怒又委屈:“刚刚那位禁军好生古板!非说我们鬼鬼祟祟,意图不轨,他看了我的腰牌后,竟然还说腰牌是真的,人却不一定是真的,非要绑了我们俩去北衙!”
说着,她气不过,抬腿朝着地上的绳子踩了两下。
霍景溪:“……”
霍景溪忽然出声:“叶瑜,山燕,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萧山燕轻轻颔首,转身同叶瑜走了。
此时偌大的宫门之外只有他们几人,霍景溪眉毛拧着,沉声问道:“怎么穿成这样?”
“因为…”阿桃懦懦的正要说实话。
“想如此穿就如此穿了。”弥漾背着霍景溪的视线,偷偷给两人使了个眼色。
——别乱说啊。
霍景溪扬眉,皮笑肉不笑道:“夫人的爱好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接着,他伸手拉住弥漾,语重心长道:“你可莫把阿桃和阿珠带坏了。”
弥漾顿时不乐意了,她嗔怒道:“什么叫我带坏了!”
霍景溪望了她一眼,没说话,拽着她就走了。
弥漾回头看了阿桃阿珠一眼,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霍景溪拽着往前走了。
一路上,弥漾已经在霍景溪威逼利诱之下,将来龙去脉一字不落的讲了一遍。听她讲述时,霍景溪面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一双幽黑的眼眸里窜着点点火苗。
将她送回了将军府的路上,霍景溪再抬眼看去,原本跟在身后的弥漾已经越过他走了很远,她脚步很快,浑身上下都带着恼意。
霍景溪顿了片刻,不慌不忙的抬腿跟上,等走到她身边时,小姑娘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怒视着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霍景溪表情平静:“我去苏府。”
弥漾一时不知道如何驳他,刚想偏过头不理他,又听他阴阳怪气道:“去好好向你大哥描述一番夫人的光辉事迹。”
简直是胆大包天!换了一身丫鬟服穿,又差点被禁军押到北衙去,竟然是为了去看一个男子!
“霍景溪!”小姑娘声音提高了八度,神情委屈,“我明明才是受委屈那个,你怎么不仅不帮我说话,还要去告状!”
“夫人委屈?”霍景溪转身看向她,漆黑的眼里眸色深不见底,他笑了笑,“那夫人倒是说说,你今日是去做什么了,我也好知道你是不是真委屈啊?”
弥漾咬了咬唇,去干什么?当然是去看李临沂的容貌啊!可是她觉得这么说不太好,于是眼神莫名心虚,正想胡掐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