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韵涵阁相见时,两人彼此之间已经毫不掩饰的恶意。
闻声,弥漾动作一顿,只是软软的笑了下,没有马上搭话。
从遇见林霜影又到中毒,长春公主与昌王府,又到丞相府的得意门生任了新尚书,弥漾隐隐约约擦觉到了什么。
想着最近林霜影的近日的作为,她敏锐的意识到丞相府和长春公主府的关系不同寻常,许多原本看不清的事情也逐渐抽茧剥丝般的清晰起来。
皇权之下,谁人不是掌权者的手中玩物?如今几年还不显,等皇帝手中权力再稳固一些,他会更加大刀阔斧的整顿朝政,对人心的驾驭亦是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没了长春公主的帮衬,如今的丞相府就如同立于悬崖边上,孤立无援,只要有心人轻轻一推,便能万劫不复。弥漾想,她得顺水推舟不是?
弥漾恢复了气色的容颜愈发明媚,白皙的手里握着一块玉佩把玩,不紧不慢道:“是啊,许久不见。”
说完,她扬起眉眼,不掩神色轻蔑:“见我完好无损的坐在这儿,你失望了吧。”
林霜影凉凉笑了一声:“我失不失望无妨。”
她弯下腰身,俯身到弥漾的耳边,轻声慢道:“这京城不太平,日后啊,可要小心些,免得哪日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下了毒,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语气越到后面越飘忽,上扬的尾音激的人嵴背汗毛竖立。
“哦....”
两人眼神在半空中相接,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凉凉的杀意,只不过弥漾眼底的嘲讽更多一点。
而后小姑娘不慌不忙的露齿一笑,似是神色无害,她话锋一转,道:“佛语云‘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坏事做多了,没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直接天降一道雷火,将人给烧死了呢,到时候尸骨成灰,半点痕迹不留,当真叫一个凄惨。”
尸骨成灰,半点痕迹不留……
林霜影显然被弥漾的话刺激到了,她偏薄的嘴唇微微抖动,眼底的阴凉越来越浓。
就在她濒临动怒之时,弥漾却不给她机会,她丢了手中玉佩,直接站了身,一手压着她的手腕,几步便将她逼退至墙边,狠狠得撞在了墙上。
瞬时间,林霜影梳的整齐的发髻就散乱了几,瘦骨棱棱的手腕,被弥漾用十足十的力气捏的生疼。
“林霜影,你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弥漾眉眼讥诮,字字诛心,“有的人第一次杀不死你就永远都杀不死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能杀我一次,我就能杀上你十次。”
小姑娘目光流转,眼底闪过惋惜之色:“要知道,这世上可没有第二个丞相府,为替你的过错承担后果,凄惨孤零赴黄泉。”
一字一顿彷佛都敲在林霜影的心上,她一向平静的眼底闪过慌乱:“你…你知道了什么?”
见她如此,弥漾顿觉心中舒畅,软软一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今日不对你动手,他日再遇,我绝不手软。”
说着,她松了弥漾的手,抽出腰间帕子,嫌弃的擦了手指后,踩在地上,轻飘离去。
只留下林霜影一个人背靠白墙,身体微微发软,再不见高高在上的姿态。
……
弥漾又等了一会,碰上了叶瑜,他今日穿了竹青的衣衫,带着晨露而来,气质从容,眉眼如霜。
此时林霜影背靠着白墙刚缓过神儿来,她立在叶瑜的位置旁,两人难免相遇,竹青衣衫的青年脚步微顿了几许,冷声道:“让一让。”
声音如浸了腊月飞雪,冷彻心扉。
他作为霍景溪的挚友,自然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之一。
林霜影的脸色愈发难看,不过也向来知道叶瑜是什么性子,于是她敛了情绪,冷哼一声,挪步退了些许,绕过他走了。
叶瑜这才看向弥漾,清声问道:“多日不见,身体可安好了?”一句简单的寒暄。
弥漾弯着眸子笑了笑:“多谢世子关心,早就好啦,所以一早就来串门了。”
是来的挺早。
叶瑜在心里默默想着,余光瞥见她的右手上戴着的一串珠串,他的唇角翕动,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最终放弃了。
他别过身,长袍一掀,坐在主位上,看样子是在等人。
弥漾半支着细润的下巴盯着门口处,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在等霍景溪呢,然而她心里却知道,她是太无聊了,这京城之中的社交真是麻烦。
她都不想来串门的,可是阿桃说这是礼仪,这些世家夫人们在她生病时送了不少东西,于情于理她好了都要来拜访一下。
弥漾发呆的时候,霍景溪踏门而入黑衣沉沉行色匆匆,袖口处上似是被利器划破了,隐隐约约露出一小段结实有力的小臂。
弥漾也没有问霍景溪为什么来,她都能来那霍景溪自然也是能来的。
弥漾凝着眸子看了一会儿,没有看见受伤的痕迹,方才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想伸手去摸腰间的帕子,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帕子被她扔地上了。
看着不远处落在地上的那一方丝帕,犹豫片刻后,提着裙离开座位,弯下腰身将其捡了起来。
她伸出手指弹了弹上面的灰,又拍了拍,最后还吹了两下。
确定干净后,弥漾略微偏头觑了一眼霍景溪,发现他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方才神态自然的将帕子重新塞回腰间。
这一幕分毫不差的落尽叶瑜眼中,然后他看见弥漾慢悠悠的走到了霍景溪身边,抽出腰间帕子,语气娇软道:“你这袖口怎么破了呀,先拿帕子系上好了,衣衫不整怪不好的。”
叶瑜:“……”
他刚刚路过时,好像踩了那条帕子一脚。
霍景溪抬眉,觉得弥漾言之有理,而后他抬起胳膊,漆黑的眼眸里浸着浓浓的笑意:“夫人帮我系。”
弥漾也没扭捏,他一个人也系不好,不然得牙手并用才行,于是她蹲了下身子,将帕子在霍景溪手臂上绕了一圈,简单的打了个结,虽然依然能看到一点肌肤,但总比先前好多了。
望着蹲在他面前的小姑娘,霍景溪忽然想伸手去摸一摸她,如此想着,他便伸了另一只手,刚悬半空,眼瞧着就要碰上她白皙的脸蛋时,小姑娘忽然仰了脑袋,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神色警惕道:“你干什么!”
霍景溪觉得的这个问题问的好笑,于是他飞快地在小姑娘香软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就这样。”
弥漾一瞬羞恼,“啪”的一声打掉他放在她面前的胳膊,嗔声道:“哼!谁让你摸的。”
说着,她就转身回了位,留下霍景溪一个人低声而笑。
……
李大人带着霍景溪与叶瑜去了书房,大厅里只剩下弥漾与李夫人在交谈,李家姑娘比弥漾年纪还小上一两岁。
许是把弥漾当成了大姐姐,李家姑娘总爱扭头与她讲话,瞧见弥漾的手腕正巧搭在桌子上,上面戴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里面的赤红纹路交缠如烟雾,漂亮极了。
“漾姐姐,你这手串儿好别致呀。”她浅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惊羡。
弥漾软软笑了一笑:“还好吧。”说这话时,心里却在想,霍景溪的东西,能不别致嘛。
此时恰好霍景溪一行人从书房中出来,叶瑜闻言道:“李家姑娘喜欢的话,改日让霍将军送你一匣子。”
语气随意的彷佛是送一匣子石头。
弥漾沉默了一瞬。
李家姑娘一愣,又觉得这样平白拿了别人东西不好,于是她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用啦,谢谢世子美意。”
“扭捏什么呀。”弥漾蓦地出声,先是握了握赵元敏的手,又转头笑意吟吟的看向叶瑜,“世子都开口,霍将军肯定不会拒绝。”
霍景溪挑眉,笑着反问:“我平日难道小气?”
只见弥漾摇了摇头:“不小气不小气。”不过说这话时她也心虚,很快的别过头不去看霍景溪。
霍景溪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寻了一匣子手串送到李府,哄的小姑娘在弥漾面前叽叽喳喳高兴了好几天。
…………
这几日不知是没有事情还是霍景溪把事情都做完了,下朝之后,一得空便往弥漾所居的屋殿跑,美其名曰说要来看她。
晃晃烛灯下,弥漾捏了捏手中笔杆,忽然出声问:“霍景溪,你最近都不忙吗?日日回来这么早。”
“不忙。”霍景溪大剌剌的靠在椅背上,一副松散的模样,他合了手中书,抬眼问她:“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关心你啊。”弥漾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模样一本正经,“你是我夫君,前段时间你日日回那么晚,我如何能安心享乐?所以我要多关心关心你。”
如此说也有理,虽然她一般都是睡着等霍景溪,留灯这是都是交代给阿桃或者阿珠的,他回来时自己都梦周公了。
但是她觉得昌那天晚上的昌王妃怪怪的,还是留个心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