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弥往胸有成竹的往后一靠,模样松散的抬眼问道:“就让我瞧瞧阿漾有多厉害。”
“好啊,阿哥。”弥漾的眸子弯弯,眼角眉梢都是灵动的笑意,“你好好瞧一瞧。”
两人分坐在小桌两边,中间是一副纵横交错的棋盘,小姑娘执了黑子,少年则执了白子,一呼一吸间,棋局之上尽是紧张厮杀。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局已经结束。弥往单手撑着眉骨,望着黑白分明的棋局沉思,怎么才月余不见,弥漾的棋艺就精湛了这么多?想着她最近闲来无事看书的劲儿,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他的阿妹生性聪慧,进步如此之大也是应当。
弥漾却不管那么多,她笑声如铃,朝弥往招了招手:“阿哥,你输了。”
“阿漾,我们玩点有意思的可好!”弥往对于输了的那局也没有恼,而是眼带笑意的对着弥漾说。
弥漾看着手里的方墨,漆黑黑的眼眸里也不知在想写什么,继而挑眉一笑:“好啊。”
弥漾只看一眼她阿哥便知道了他想什么,两人都没有明说,而是开始认真下了棋。
又过两局,不出意料,皆是弥漾输了,此时她左右脸上各画了三笔,额头写了一个王字,看起来就像一只小老虎。
见她这副模样,弥往伏在桌子上乐不可支,边笑边道:“阿漾,你这棋艺不精啊,小朋友还得练。”
弥漾俊脸一黑,随即又释然,好脾气的笑了笑:“阿哥高兴的太早了。”
一连输了二局,弥漾也觉得没面子,顿时下定决心要好好棋道,来日定赢了他。
弥往抿唇一笑,也没再说什么其他话刺激弥漾,只道:“那我等着阿漾来赢我便是。”
……
弥漾还没来得及洗脸,弥往就要走了,弥漾没法,只能顶着一脸老虎送弥往,好在她脸皮一向厚实,也不觉得有甚。一路上有家仆皆低垂的头颅,也有几个大胆的会偷偷摸摸的抬眼朝她看去,却被她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弥漾刚把弥往送到大门口,大老远就看见一白衣和一雪青色的身影在门前鬼鬼祟祟。
那两道身影太熟悉了,弥漾神情蓦地一僵,当机立断,转身就要走,却不想叶微是个眼神儿好使的,马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阿漾——”
说着,两人就朝她走过来。
叶微正好奇这弥漾为何要躲着她们俩时,走到他面前一看,顿时恍然大悟,捧腹大笑:“阿漾,你这脸上的老虎妙啊,和你很配啊。”
纪念倒是没笑,她的眸光落在弥往的脸上,心中已经有了揣测。
弥漾大大方方的任两人看着,漆黑的眼眸里不见什么情绪:“哼!下次就是我阿哥如此了。”
随即她转身就走进府内。
“你阿哥画的?”
叶微“啧”了一声,“这敢在你脸上画王八的也没别人了吧?”
没人搭理,叶微也不气馁,继续发挥着契而不舍的精神追问:“阿漾,别走啊,不如讲讲这老虎的故事啊我们定当洗耳恭听。”
弥漾这才停下脚步,扯了扯唇角,一脸脑怒:“不要不要,我不讲。”
叶微哈哈一笑,一边摇头叹息,又嘱咐:“阿漾还是快些去把脸洗干净,莫留了痕迹,我与纪念今日路过将军府才想着来看看你,这一看还真是看出了惊喜。”
语气中尽是揶揄调侃。
……
等太阳西落没那么晒的时候,弥漾终于忍不住了,带着阿珠和阿桃出了门,主仆三人去了稍远的太液河,准备夜游湖水,也颇具意境。
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随着最后一丝金辉的落下,整个京城蒙上一层雾色。弥漾与阿桃和阿珠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小路上,
华灯初上,远远看去房屋宏丽,极尽奢华,飞檐斜上似展翅欲飞,青石砌成的甬路与白玉石凋刻的兽石与栏杆渡着一层莹润的光泽,极其气势磅礴。
整个京城十分宏伟壮大,即便已经看过无数遍,弥漾仍然忍不住感叹,九天阊阖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气势。
太液河周边修有凉亭屋殿十余座,弥漾略微思索,便携着阿珠阿桃去了太液河的东面,一处叫做南风阁的地方。
南风阁建在太液河上,一条建在水上的柱廊连接陆地与楼阁,周围湖水环绕,浮萍碧绿,甚是清凉。
三人走近,才发现南风阁有人,还是个不太熟的人——昌王妃。
这个时间她不应该在府内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就在弥漾不解的片刻功夫,里面的人已经瞧见了她和阿珠阿桃,于是弥漾裣衽行了礼,也算打了招呼,并未言语,便想转身离开。
却不想被身后的昌王妃叫住,她的声音隔着柱廊悠悠传来:“多日不见将军夫人,倒是有些想念了。”说着她就吩咐一旁的侍女,“红梅,还不快为夫人备座。”
“……”
弥漾颇为无言,方才昌王妃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要知道这位可是总共没和她见过几次,平日里也不怎么熟悉。
不过这下想走也走不成了,弥漾索性落落大方的坐了过去,看看这昌王妃倒地要卖的什么关子。
小姑娘抿着唇角笑意盈盈:“天色如此晚了,不成想竟在这里碰见了昌王妃。”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来太液河做什么。
昌王妃并非愚蠢,很快的就听懂了弥漾的言外之意,她神色日常,嘴角挂着一丝笑:“天气炎热,闲来无事,出来消暑罢了。”
说完,她话音一转,目光盯上了弥漾的脸蛋,不知真假的夸赞道:“养病许久,夫人的的气色倒是越来越好了。”豆蔻年华,一颦一笑都娇俏的紧,她的手指捏着茶杯边缘,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弥漾彷佛不察觉她的眼神,只澹澹一笑道:“还要感谢各府送来的补品。”
看着眼前小姑娘坦然受之的模样,昌王妃的心下愈发难受,于是又没忍住,说了一句:“难怪霍将军倾心于你,放眼望去,京城鲜有人能及。”说这话时,她的语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幽怨。
.....就为了夸她长得漂亮?
弥漾矜持一笑:“天生父母赐的皮囊罢了。”
昌王妃面上的笑容愈发挂不住,这话她不过是随口说的,没想到弥漾顺承下来,教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霍将军近来可好?“昌王妃盯着弥漾的眼睛,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闻言,弥漾皱眉,很快就明悟了昌王妃的意思,她这是想巴结霍景溪呢?霍景溪手握兵权的确是个香饽饽,但和她有何关系?这昌王妃莫不是不清楚?
小姑娘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枕边人太热门也不好。
弥漾不好说些什么,只道:“挺好的。”
听在昌王妃耳里却变了一番滋味,她冷笑,什么消息都没有问出来。
她嘬了一口茶,压下心间的不快。
一时间南风阁内寂静无言,气氛压抑的很,弥漾坐不住,道:“将军还在等我,我就不打扰王妃乘凉了。”
说完她就带着阿桃阿珠转身离开了。
背影落在昌王妃的眼中,她却彷佛可以穿透重重时光看到了几年后她的结局,一旁红梅上前道:“王妃...”话尚未说完,便被昌王妃抬手禁了声。
“父亲回信了吗?”
红梅低眉顺耳道:“大人说他自有安排,王妃不必忧心。”
……
被昌王妃这么一搅,弥漾也失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兴致缺缺的回了将军府。
夤夜,将军府西偏殿床旁的烛火微弱的摇曳着,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天色渐明,床头的烛火终于燃尽了最后一滴蜡油,逐渐熄灭。
身体已经无恙,自是又要开始去各个府中走动的,难得弥漾起了个大早,准备先去李府拜访一下。她在大厅里静待人来。
静悄悄的室内斜洒进几束清晨微光,似有烟雾在微光中腾飞萦绕,容颜娇艳的小姑娘神情恬静,一身葱绿色的罗裙分外清新灵动。
出人意料的是,林霜影也来了。
她今日着了一身胭脂红的衣裙,腰间束着的绸带衬着她腰肢不堪一折,身姿愈发消瘦。等视线扫到弥漾的身影,她的神情并不意外。
先前因着父亲的警告,林霜影也心神慌乱了许久,暗自悔恨为何一时冲动犯下如此愚蠢的过错。
可随着这件事情遮掩了过去,她又松了一口气,本想应父亲的话低调一段时间,可是当见到弥漾的第一眼,林霜影便知道她忍不住的。
这次她出手,没想要了弥漾的命,只想给个教训,来日方长,慢慢磋磨,才有意思不是吗?
林霜影嘴角微微上扬,挪步到弥漾旁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乍一看去,比起日前孤高冷清的模样,竟然多了几分人气儿。
“许久不见啊。”她冷漠的睨着人,眼底深处有得意,声音阴凉彷若一条小蛇划过嵴背,令人莫名的想要打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