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中毒一事捂得很严,对外只称是生病了,等一开始的风头过去,将军府也不再人心惶惶,拒诸人于门外。
京城贵女们得了消息后,紧忙吩咐了下人去自家内库取药,并嘱咐要取最好的来,平日里不多见的药材尽拿了出来,纷纷前来探望。
一时间,将军府热闹非凡。
当然,弥漾没敢把这功劳拦在自己身上,她的人缘可没那么好。
“霍景溪,我这可是沾了你的光。”小姑娘声音甜软,看着各府送来的药材,神情颇为感慨。
皇恩盛宠之下,所有人都趋之若鹜。
此时她身旁正坐着霍景溪,他的眉眼清俊温和,手里正端着一个白瓷小碗,手指捏着瓷勺绕着碗边走了一圈,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她嘴边:“喝药。”
弥漾:“……”
望着瓷勺里漆黑的药汁,她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只是喂药之人是霍景溪,这几日来日日都是他喂药,容不得她拒绝。
小姑娘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不情愿,乖乖张口,一勺苦药入喉,小脸立刻皱了八道纹。
她忙捏了几颗蜜饯送到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觑了霍景溪一眼,谁给她下毒的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不过从弥往的神情当中,弥漾也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或许是为了补偿她,又或是为了昭告众人霍景溪深得帝宠。皇帝赏赐了将军府不少珍宝药材。
霍景溪还日日来看她,就连这每日都要喝的汤药,他都要亲自喂上一碗。
如此盛宠,羡煞众人,然而却苦了弥漾,本可以一口咕冬咕冬喝完的苦涩药汁,生生被分成了数十口。
偏生霍景溪神情关切,又喂的认真,若是她不愿意,反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
小姑娘蹙着纤眉,忍着苦涩的味道,终于将最后一勺汤药咽进了肚子里,不等先松口气,马上又伸手捏了一把甜蜜饯,塞进了嘴里。
霍景溪放下药碗,余光扫到已经空了的盛蜜饯的碟子,哑然失笑:“果然还是孩子。”
喝一口药恨不得吃一把蜜饯,想来她幼时大概也是撒泼打滚不肯喝药的模样。
弥漾刚将口里的蜜饯咽下去,将军府突然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嗓音:
长春公主到——
两人双双抬眼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月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而来,腰间系着的一根殷红色的绸带,衬得腰肢纤细,肤色雪白。
她走到霍景溪与弥漾面前后,神情温婉带笑,:“霍将军,夫人可还好。”声音婉转的能掐出水儿来。
弥漾软软的回了礼:“长春公主。”
霍景溪的神情澹然,笑问:“公主怎么来了?”
……
弥漾忍不住在心里小声滴咕,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当然,长春公主也不会如实回答,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听闻夫人生病了过来看看,担心夫人整日闷在府中无聊,特意送来些小礼物来。”
说着,长春公主抬了抬袖,微微侧身,身后的两位小太监上前一步,俩人抬着做工精巧的木马,约莫半人高。
瞧见弥漾眼底惊奇的神色,长春抿唇一笑,又道:“古书记载‘鲁班削竹木以为鹊,三日不下’,本宫府中有一个木匠工人,喜欢研究这些玩儿意,这木马虽比不得鲁班大师所做木鹊能展翅升空,但却能如骏马一般奔跑。”
“哦?如何做到?”弥漾被勾起了好奇心。
长春站在她身边,手里的团扇轻摇,笑道:“小叶子,还不快给表演夫人看看。”
“是”一名小太监躬身上前。
他坐上那半人高的木马,伸手在马耳处的一个机关轻轻一触,那木马便动了起来,驮着李保让满院的跑。
“真是神奇,多谢公主赠马。”弥漾感叹,虽然不知道长春公主是何意思,但是这礼物她还是挺喜欢的。
虽然这木马远远比不得真正的骏马,但能把死物做成如活物一般奔动,这木匠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夫人喜欢便好。”长春柔柔一笑。
霍景溪却面上却澹然道:“不知是哪位木匠如此有才华?。”
长春以团扇遮面,娇笑道:“霍将军这是感兴趣了?。”
“公主今日所来还是其他事吧,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霍景溪道。
长春公主袖口下的手指动了动,面上却一片平和:“还真有一事,不知霍景溪是否方便移步书房?”
这意思便是交谈之事是弥漾不能听的。
弥漾忍不住抬眼多看了长春公主一眼。
细长的柳眉,眉下面一双眼睛流盼温柔,琼鼻娇唇,一头乌黑的秀发如黑瀑般垂至腰际,衬得肌肤愈发雪白莹润。
不是京城最美的人儿,但胜在气质恬静纯粹。
……
弥漾整日里连屋门都不出,闷的不行,一开始还对长春公主送来的木马新奇了几天,后来又觉得没意思了。
正兴致缺缺时,阿珠将宫外的各个府里送来的那些有趣儿的小玩意挑拣了出来,送到了她面前。
弥漾略扫了一眼,忽然被那只关在金笼子里的羽色艳丽的鹦鹉吸引了去,它的羽背翠绿,胸前艳红,只有头顶有一撮白色的羽毛,两只眼睛黑漆漆的和宝石似的,羽毛又是十分的光滑油亮。
乍一看去,分外美丽,弥漾本就喜欢艳丽的东西,这只鹦鹉的外貌正合了她心意。
当小鹦鹉捕捉到弥漾的视线,十分有灵气的叫了一声:“姑娘,姑娘,姑娘。”
弥漾讶然,这小鹦鹉当真有灵气,这学舌了学的真讨人欢心。
小姑娘走到那顶金笼子面前,忍不住伸出纤白的手指触了它一下,正如她所想的那般触感温软,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
弥漾心中愈发欢喜,笑道:“小鹦鹉,你喊一声‘小美人’给我听听。”
听了弥漾的话,鹦鹉扑腾着翅膀,叫的愈发欢快:“小美人,小美人。”
弥漾也跟着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银铃,正当她笑的开心的时候,忽然传来霍景溪的声音:“傻乐什么呢?”
“霍景溪,快来看。”弥漾转身,也没在意他说的傻乐,只拉着他的袖口就去看那只鹦鹉,语气欢喜,“这只小鹦鹉好有灵气,学起舌来一遍就成。”
“小鹦鹉,你再喊声霍将军听听。”
然而这次鹦鹉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喊着:“小美人,小美人。”
霍景溪见此,嗤了一声:“我看是只蠢鹦鹉。”
弥漾:“……”
小姑娘不服气,又耐着性子教了那只鹦鹉好几遍,它却怎么都不肯说将军二字,倒是说起美人二字时,小鹦鹉十分地兴致高昂。
霍景溪盯着那只鹦鹉若有所思,漆黑地眼眸闪了闪,他问阿珠:“这鹦鹉谁送来的?”
阿珠如实回答:“回将军,是昌王府。”
弥漾动作一顿,昌王府么?继而她摇头失笑,府邸之间相赠礼物一般都是当家主母准备,这昌王妃她倒没见过几次。
忽然,她身边伸了一只手,直接将鹦鹉拎走了,弥漾忙顺着视线看去,只见那顶小金笼已经被霍景溪拎在手中。
霍景溪扯着嘴角在笑:“这只鹦鹉太蠢了,我去寻只聪明的给你。”
弥漾自是不许,伸手便要去夺那顶小金笼:“哪里蠢了,明明是你不讨它欢喜。”
霍景溪听这话只是重复了一遍:“我要讨一只鹦鹉欢喜?”
弥漾不答,只说:“把鹦鹉给我。”
“不行”霍景溪叹息着摇头,语气万般真挚:“夫人成天和这只蠢鹦鹉在一起,变蠢了可如何是好。”
说完,他又朝一笑:“夫人放心,我一定给你寻只更聪明的来。”不等人反应,他就拎着笼子快步走了。
留下弥漾一个人在原地气闷。
这人一大早晨来她这儿就是为了把她的鹦鹉顺走的?
…………
一连休息了大半个月,弥漾中毒毒一桉最后有了结果。
听着宫人的回禀,霍景溪终于知道皇帝想要做什么了,他顺着九原一线往下查,倒是真在京中发现了几个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九原国人,因此还牵扯出了朝堂上的几位重臣。
与此同时,以林丞相为首的众多大臣把茅台指向了御史大夫和周尚书,诸如结党营私、买官卖官、贪赃枉法等一系列的罪名铺天盖地而来。
如此一来,本就想整肃朝政的皇帝,正好借此事儿发作,一向性情温和的他在早朝之时大发雷霆,怒斥文武百官,以周尚书为首,将好几个位置换了人,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
一时间,朝堂大换了模样,不断地有年轻有为的新人上位。
除此之外,皇帝还特意夸了李临沂年轻有为,直接让他当了新尚书,一时之间,此人在京城之中风头大盛。
而作为他的启蒙老师的林丞相面上也是喜气洋洋。
有的人就容易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林丞相认为李临沂作为他的得意门生,又当上了尚书,日后的丞相府有了李临沂的加持,只会越来越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