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们吓了一跳,为首的妇人有些泼辣的回嘴:“我们说我们的,关你什么事?”
纪念“唰”的一下抽出怀中匕首,那几人一看,吓得花容失色,也不与纪念争执了,转身逃之夭夭。
叶微轻咳一声:“纪念,你也不必如此恐吓她们……”
“这些泼妇就知道背后嚼舌根,我不爱听!”纪念把匕首放回怀里,眉头紧蹙,“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什么小门小户,我看就是他们就是嫉妒。”
阿珠也听到了刚刚的动静,语气里也止不住的微微烦恼,“就是,这些人真是长舌妇!”
“也原谅原谅人家吧,”叶微笑道:“京城里女人们最想嫁的一个人,如今这一个也被你们家小姐给领走了,人心中不舒服,嘴上过把瘾怎么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啦。”
“说不定阿漾在江南也很受欢迎呢。”纪念摇头叹道,“我看着京城之中也就霍景溪这个人勉勉强强能配上阿漾。”
叶微提醒两人道:“好了好了,走吧,队伍都走远了,再讲下去,这花轿都要到将军府了。”
……
花轿绕遍了半个京城,抵达了将军府门前。
下轿之前,侍卫递上弓箭,穿着喜服的霍景溪走到轿前,手搭长弓,朝着轿底射出三支红箭,红箭稳稳地钉进轿底,是为驱邪。
府里年长的嬷嬷将弥漾从花轿里搀扶下来,将打着同心结的红绳交到霍景溪与弥漾的手里。
弥漾蒙着盖头,什么都瞧不见,只得瞧见自己的鞋尖,摸着手里的红绳,思考着是什么。
新嫁娘握着同心结,被牵着小心翼翼的跨过火盆,走向了礼堂。礼堂之上,早已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叶瑜站在最前面,满脸都是笑意,叶微瞥见他的神情,忍不住嫌恶的开口:“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你娶妻。”
“这可比我娶妻还要令人高兴。”叶瑜一展扇子,“有什么事是比你的挚友娶媳妇,更让人高兴的呢?”
“你也说了是你的挚友,又不是你。”叶微讥笑他。
“叶微。”叶瑜看向她,“像你这样子,怎能嫁得出去,我要是江霖我也不喜欢你。”
“可惜你不是。”叶微嗤道:“江霖和你可不一样。”她扫一眼叶瑜,“哦,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连喜欢的人都没有一个。”
“你懂什么。”叶瑜扇子一合,微笑开口,“我是不会为了一朵花,放弃整个花园的。”
叶微回了他一声冷笑。
说话的功夫,霍景溪同弥漾已经到了香桉前,奏乐鸣炮过后,两人先向神位和祖宗牌位敬香烛。再上香,俯伏,复位。再然后,夫妻三拜。
霍家双亲都已经不在,而弥往不愿受二人相伴,只好对着牌位相伴,夫妻二人相对,弥漾垂首拜下身去,恍然间,好像觉得是真的同那人成为了一家人。
起身时,周围顿时起了欢呼,夹杂着叶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喊声:“送入洞房!快点,景溪快点挑盖头,我要看新娘子!”
纪念微微蹙眉:“你小声一点。”
“为何小声?”叶瑜满脸兴奋,“难道你不想看苏漾穿喜服是什么模样吗?”
纪念心里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她确实不想看来着,苏漾还没出门时她便已经看过了:“啊!真没想到,皇帝不急太监急!”
弥漾被阿珠和阿桃拥着进了新房,暂且别过了外头闹哄哄的人群。她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甫一坐下身去,就被垎了一下,顺手一抓,抓到了几颗桂圆。
阿桃笑着道:“恭喜恭喜,小姐,看来你同将军不久就会早生贵子呢。”
弥漾:“……”
这怕是不能实现了。
阿珠连忙将弥漾嫁衣上的褶皱抚平,又赶忙塞了两粒指头大小的点心到禾晏嘴里,低声道:“姑娘,你先吃两口垫垫肚子,将军马上要过来挑盖头了,这是少爷出门前特意交代我给您备着的。”
弥漾本不想吃的,此时此刻一听到是弥往准备的,又回想起出门前弥往说的话,便大口吃下。
她连吃了三四口,外头远远地传来叶瑜跳脱的声音:“景溪,快点,莫要让新娘子等急了!”
紧接着,就是叶微回敬他的话:“你可闭嘴吧,我看最急的就是你。”
一行人吵吵嚷嚷的走了过来,弥漾活了十七年,自以为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可成亲这事她还真没经历过,到了此刻,手心也忍不住出了一层蒙蒙细汗。
新房说来也宽敞,可叶瑜一行人,纪念一行人,霍景溪手下的将领一行人一道挤过来,再大的屋子,便也有些不够看了。
弥往将用红布包着的秤杆交到霍景溪手中,道:“霍将军,该挑喜帕了。”
霍景溪接过喜秤,缓步走到了弥漾跟前。
弥漾低头坐着,能看得见盖头下,霍景溪的黑靴,倏而就抿紧了唇。她今日已经见过霍景溪一次了,按照中原的说法,揭下这盖头,从今往后,她的人生,就要与霍景溪的人生紧密相连。
弥漾胡思乱想着,这一刻的紧张,彷佛像是回到了,她阿娘同她说的,以后她成亲的模样,似大梦一场,如真如幻。
喜秤勾住了盖巾的边缘,接着,眼前一点点亮了起来。弥漾慢慢的抬起头,望向了面前人。
她跌入了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
刹那间,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叫人跌入其中,男人就站在一步远的地方面前,垂眸望着自己。他红袍如火,就在这一众人里,漂亮的令人惊艳,童孔映出一个完整的、明晰的自己。
他的眼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弥漾愣愣的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别人眼中的自己,有一个人眼里竟都是她一个人。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叶瑜夸张的喊声响起:“天哪!我参加过的喜宴没有十场也有八场,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美丽的新嫁娘!霍将军好眼光!不愧是江南美女,让景溪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景溪好福气啊!!!”
“你是来唱戏的吗?”叶微掏了掏耳朵,不屑的开口,“油嘴滑舌。”
霍景溪手下的一众将领倒是看的怔住,有的甚至还红了脸,道:“没想到……将军夫人生得如此好看。”
“你想找死的话我们不拦着,”一人低声警告,“别连累我们一起。”
“我家小姐太好看了!不愧是我家小姐!”纪念激动地握紧双拳,表演出惊讶的样子,丝毫并未提及自己早已见过弥漾的妆容,“这京城第一漂亮的就是我家小姐!”
弥往扶额,弥漾如今坐在这里,抬眸望向她身前的男子时,眼睛亮晶晶的,如银河星辰洒落。
“苏大少爷,”纪念问弥往,“阿漾实在是很漂亮了吧!你不会是今天第一次才知道吧。”
弥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自己的妹妹我还能不知道吗?”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阿漾和霍景溪这个样子就很好。”叶微笑道:“我看霍景溪待她,亦是珍重。”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嬷嬷微笑盈盈的轻声提醒:“该喝合卺酒了。”
弥漾回过神,被阿桃搀扶着站起身,霍景溪拿起桌上的壶,分为两盏,弥漾小心的端起一盏,同他手腕扣着手腕,低头饮下。
嬷嬷微笑道:“合卺酒毕,夫妇一体,尊卑同,同尊卑,相亲不相离。”
这就算喝过合卺酒了,弥漾轻轻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不敢抬头再看一眼霍景溪。
许是那双眼太撩人。
喝过合卺酒,新郎是要去堂前的,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又簇拥着肖珏离开了。屋里只留下阿珠和阿桃与弥漾三人。
弥漾待门一关,一屁股坐在榻上,拍了拍胸,道:“可算是完了,累死我了,我腰都坐疼了。”
“咦?”阿桃奇道:“小姐腰疼吗?奴婢瞧着小姐今日倒是站了许久。”
“就是就是,我站了大半天了,我脖子都要断了。”弥漾将脑袋上的凤冠取了下来,这凤冠看着小巧可爱,可上头的珠子宝石点缀下来,也是沉甸甸的厉害。顶了这么久,脖子也有些酸痛。
阿珠帮着弥漾将凤冠放到一边,在一旁的阿桃见弥漾已经在解喜服的扣子了,吓了一跳,忙按住弥漾的手:“姑娘,衣服就不必脱了。”
“这屋里真的很热,这衣裳又很多。不脱该如何睡觉。”弥漾无奈。为怕寒冷,屋子里的暖炉生的够旺,可喜袍里三层外三层,大冬日的,她额上甚至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但阿桃十分执拗:“不行,姑娘,不能脱。”
弥漾同她僵持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只道:“行吧,行吧,我不脱了,我合衣而睡。”
弥漾站起身来,坐了半日花轿,腿脚都麻了,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边喝一边锤着自己的腰,走着打量起这间新房,看着看着,忍不住想将军府应该有钱,连屋都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