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里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叶微同纪念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阿珠和阿桃,叶微笑道:“新嫁娘已经妆成,你可以进去同她说话了。”
“好!多谢叶姑娘了。”弥往闻言,迫不及待的起身往门里走,阿桃捂嘴一笑,将门又给戴上了。
弥漾一转身,就看见弥漾站在自己面前,愣愣的不说话。
“怎么了?”她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又怕晃掉了满头的珠钗钿头,只得微微抬首,“不好看吗?”
“不不不……好看!”弥往回过神,“阿漾太好看了!”他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兄长对不住你……”
她只好小小的挪动步子到了弥往身边,轻轻拍了拍弥漾的肩以表安慰。
“大喜的日子你哭,不嫌触霉头吗?虽然不是真的,但是毕竟也要入乡随俗嘛,那么多人跟着我去将军府,你还怕什么。”
弥漾一说,倒是将弥漾从忧伤之中也拉了回来:“阿漾,你也是心大。”
“我怀疑你在骂我。”
“去去去。”弥往将她赶到了一边,从袖中摸出厚厚一叠纸,“这是一点地契和田地,你拿着。”
弥漾怔了一下:“拿着干嘛?你破产了?”
“霍景溪送的聘礼,我看过了。”弥往道:“日后我们要同将军府脱离关系,聘礼需全数归还,日后要是手头紧,或是没有银钱,就用这个,或者回来找我要。”
“等等,阿哥,”弥漾问:“为什么拿田庄地契?你直接给我换成银子或者金子不可以吗?”
弥往的脸立马跨下道:“阿漾,你带着几大箱的金银财宝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哥有钱吗?若是有朝一日你哥被人谋财害命,那一定与你脱离不了关系。”他把地契往弥漾手里塞,“藏好,别见人就说,凡事留给心眼,日后每月十五要回来找我,我入那将军府多有不便。”
弥漾将地契塞回到弥往手里,“阿哥,我不要,这拿着多麻烦啊,我还得找地方藏。”
弥往把地契往桌上一拍,罕见的对弥漾强硬起来:“不行,这件事必须听我的,阿漾,拿着!日后不可与霍景溪在钱财上扯上关系。”
弥漾:“……”
她道:“好,我收着。”心里想,等你不注意我就放回去。
弥往看着弥漾,感慨道:“那药我已交予阿珠,你且放心,洞房花烛夜那霍景溪动不了你。”他伸手,想要摸一摸弥漾的头,又怕将弥漾的发髻弄乱,终是轻轻碰了一下,就缩了回来:“虽同南疆服饰相差过多,但是阿漾今日如同阿娘一般好看。”
“阿娘若是看到了,也会高兴阿漾长大了。”
弥漾望着眼前的弥往,心想她阿哥今日好像个老婆子,婆婆妈妈的话又多,但是转眼一想,这么多年弥往守着她又当爹又当妈,也是辛苦了。
“阿哥,”她握住弥往的双手,笑盈盈的开口:“我一定照顾好自己,再也不让阿哥担心。”
外头阿桃的声音传来进来:“姑娘,迎亲的队伍快到了,少爷,说完了的话,就赶紧出来,别误了吉时。”
弥往松开手,又看了弥漾一眼,有些恋恋不舍,像是有千万句话要说,最后却也只能憋出一句:“有事情一定要来找阿哥。”
弥漾点了点头。
叶微走了进来,让其他人在门口等着,又将弥漾的衣裙给整理一番,才将盖巾小心翼翼的给弥漾好,一边牵着弥漾的手往门口走,一边轻声道:“阿漾,你可千万别紧张,别紧张。”
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却在微微颤抖。
弥漾有点想笑,她是成亲,又不是赴火场,这一个个的,比她还紧张。
待到了门口,只听得阿珠道:“姑娘出来了。”
京城之中出嫁的新娘,是要由兄长背上花轿的,弥往蹲下身子,开口道:“上来吧。”
弥漾爬上了他的背。
她阿哥的嵴背还是如同小时候那般宽厚温暖,弥漾两只手攀着他的脖子,趁别人听不见,小声问:“阿哥,我是不是比之前重了。”
“阿漾说呢。”弥往只道:“阿哥都快背不动了。”
“这可不行。”弥漾微微蹙眉,“你连我都背不起,日后背心爱的姑娘怎么办?”
“如果那姑娘生的跟你一般重,那阿哥只能努努力了。”
她贴心提示,“你得多加锻炼身体了。”
“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弥漾“哦”了一声,果然不说话了。
从屋门口到花轿的路并不长,可弥往走得很慢。弥漾当真不说话了后,他又有些沉默,过了片刻,他道:“阿漾。”
“干嘛?”
“你到了将军,想吃就让阿珠和阿桃给你做,被人欺负了就让就纪念帮你打回去。”
“我才不会叫人欺负了。”
“出了事,阿哥为你兜着。”弥往眉头紧皱,“在自家都这般,总不能在别人家还规矩着。不要委屈自己。”
弥漾伏在他背上,盖巾下满脸笑意,“好。”
过了片刻后弥往道:“到了。”
花轿近在眼前,弥漾从弥往的背上下来,被纪念与叶微扶着上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她能听到四处百姓的议论,有人的声音传到弥漾耳中。
“哎,那是霍将军?霍将军来了!”
“来了来了,哎呀长得真俊!又贵气,苏家那小姐这是走了什么好运道,咋偏偏就被她遇上了这等好姻缘?”
“要说我家丫头的也不差,他们还收人不?就算送进去做个妾也不错啊,日后有娃了也漂亮。”
“呸,你想的倒美,要真要收人那也先轮不到你家,这京城之中多少富家小姐还待字闺中呢!”
弥漾在花轿里,听人说话真是听的百爪挠心,恨不得掀开花轿帘子瞧一瞧这么快就被街坊邻居惦记的新郎官本人是何模样。要说起来,她还没见过中原的新郎穿红衣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风姿如月,美玉无瑕……
她只能隐隐听到霍景溪同弥往叩拜道别的声音,似乎是放聘礼和送雁,再然后,花轿悠悠荡荡的起来,朝前走去。
起轿了。
伴随着花轿起身的声音,周围霎时间响起了孩童的欢呼。京城里的封霍大将军娶妻,不说万人空巷,街道两边都挤满了观礼的人。将军府的迎亲队出手大方,随手随洒些喜钱,孩童们笑着争抢,将喜糖四处分发给新来的伙伴。
这时候,拥挤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四处推搡,抬轿的小斯被人人群挤的站不住脚,轿子摇摇晃晃的。
弥漾坐在里面被左嗑到头一下,右嗑到头一下,正想问问阿珠外面在干什么,轿子一个不稳向前倒去。
弥漾一个跨步冲出喜轿,盖巾,早在出轿那一刻飘落在地,露出凤冠下新嫁娘的脸。乌发鬓边,耳环微微颤动,红衣绣凤,锦绣研妆。带着另一番异域风情,没有含羞带怯,似朝霞映雪,顾盼生辉。
一时寂静无声,不知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还是为新娘盖巾下的容色所惊。
“呀,”有人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盖巾都掉了,这可如何是好,不吉利的呀!”
“姑娘,可有事。”
“这些小斯真的是,抬个轿都不稳,竟把姑娘甩了出来。”
弥漾站在原地,一时无措,方才在花轿之中,实在是摇晃的厉害,怕你花轿翻倒再地,才急急忙忙出轿,却忘了这是在迎亲之中。
这是不吉利的么?
弥漾搞不懂,新娘子难道不是叫人看的吗?
有人朝这头走来,走到那方掉在地上的盖巾前,弯腰将盖巾捡了起来。
弥漾抬眸朝他望去。
大红礼服将这霍景溪衬的如玉如金,一步一步走过来时,好像真的是她想象之中的意中人一般。
他一步步的走近,一直走到了凤冠霞帔的女子跟前。
弥漾望着他,能看见他的长眸里,看见清晰的自己。
“将军。”一边的婆子壮着胆子上前道:“这喜巾已经掉在地上了,不吉利……”
“那又如何?”他澹澹开口。
紧接着,他就自己将捡起来的盖巾,轻轻地,温柔的重新覆在了新娘的凤冠之上。
弥漾的视线被重新遮挡,思绪也飘了回来。
她的意中人绝不是霍景溪!
绝不是他这样的!
她听到霍景溪的声音。
“没事,我不在意这些。”
桥头上的变故,并没有影响接下来迎亲的队伍。花轿重起,队伍慢慢向前。
纪念弯腰将地上的一枚喜钱捡起来,刚直起身,就听见身侧的大娘道:“将军刚刚怎么能自己去捡那地上的盖巾呢?多不吉利!”
“就是就是,那新娘子的脸还被人瞧见了,也不讲究。”
“普通民户出来的女子,不懂这些规矩也是自然。”
“那也不能如此……”
“说什么呢!”一声朝气十足的话语打断了凑在一起闲话的妇人,妇人们扭头,就看见一个清秀的姑娘盯着她们,吼道:“人家将军都说了不在意,你们这些长舌妇还在这里多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