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房里,除去贴着的“喜”字与红纸,其他布置,看起来也是花里胡哨的。就连桌子脚都被垫了一层浅大红色的布套,看起来十分喜庆。
瞧瞧这镶着花边的铜镜,看看这挂着香囊的粉色幔帐……弥漾觉得这好像画本子里青楼的模样。
这霍景溪的眼光真可怕。
她正想着,听见阿珠小声的唤她:“姑娘,姑娘……”
弥漾回头,见阿珠站在塌边,一脸为难的模样,就问:“怎么了?”
“姑娘,夫人过世的早,姑娘出嫁时,虽然有少爷,可少爷到底是男子。夫人给了奴婢一样东西……”她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像是难以启齿,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样东西,也不敢多看一眼,一把塞进弥漾手中,“父人说,姑娘家出嫁时,家里母亲都要给她们这个……夫人不在了,奴婢就替夫人给小姐此物……”
弥漾低头一看,手里是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她狐疑的看一眼青梅,才一打开,就见阿珠与阿桃慌得背过身去。
“咦?”弥漾瞅了一眼:“这个啊,我早就看过啦。”
“姑娘!”两人瞪大眼睛,一时忘了害羞,“您怎么时候看过的?”
“就和小富出去玩的时候,她带着我看的啊”弥漾道,“你们都没看过吗?怎么这般紧张?”
“奴婢只看了一眼……”阿桃急的都要哭了,“不是,姑娘,你怎么能没有成亲之前就看此物呢……”阿珠原先给弥漾这东西时,还万分纠结,她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要给弥漾这东西,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谁知道弥漾这般大胆,居然早早就看过,还评点道:“啧啧啧,不及我从前看的那本……”
“姑娘!”阿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您到底看过多少!”
“呃……”弥漾思考了一下,大概五六本又好像七八本吧,主要是小富这人爱看,实在想不起来具体的便敷衍道:“没有多少。”
她转头就走,阿珠与阿珠尾巴一般的缠上来,“姑娘,您倒是说清楚,您到底什么时候看过多少本?”
“不记得了!”
就这么说说闹闹的,又过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弥漾将桌上所有精致的点心都吃干净后,脑子想着什么时候那药才发挥作用时,外头传来了动静。
她忙坐直身子,装出一副端庄有礼的模样,阿珠去开门,一开门,看见的就是叶瑜扶着霍景溪走了进来。
“哎?”阿桃一怔,“将军这是喝醉了?”
弥漾闻言,站起身来,叶瑜扶着肖珏到塌边坐下,笑着看向弥漾,“苏漾,景溪今日喝的多了,我把他扶回来。”
“怎么喝了这么多啊?”阿桃有些埋怨,“这样还怎么……”她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幽怨的望了自家姑娘一眼,同弥漾呆的久了,她也学会了口无遮拦。
弥漾侧头去看霍景溪,他被叶瑜扶着坐在塌边,头倚着床头,眼睛紧闭,神情倒还好,并不见痛苦,不过瞧着,却似不胜酒力。
“霍景溪喝不了酒啊?”她所有所思的开口。
“人人都要与他喝一杯,怎么能喝下多少?”叶瑜叹道:“要说景溪娶妻也是件大事,那些武人又都能喝。他还算好的,你去外头看看堂厅里,倒了一地,吐得稀里哗啦。尤其是你大哥,”他似也觉得颇无语,“一直拉着景溪敬酒,不就是想比谁喝得多嘛?胜负欲怎么这般强。”
弥漾:“我阿哥赢了?”
“那哪能?”叶瑜一笑,“被抬回去了。”
弥漾:“……”
她阿哥可真丢人,在南疆号称千杯不醉,到了这京城竟被人喝趴下。
“总之,人我送到了,”叶瑜摇了摇扇子,“功成身退,苏漾你记得照顾好景溪,”他唇角微扬,“良宵苦短,不要浪费。”
弥漾:“小事情!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等她说完,叶瑜一个转身潇洒的走掉了。
“姑娘……”阿珠与阿桃细声细气的道:“那奴婢们也走了。”
“你们走什么走?”弥漾喊道:“帮人扶床上去呀!”
“这……恐是有些不方便。”两人如临大敌,连连摆手,“再说了,奴婢们力气也不大,想来姑娘一个人也能照顾的好将军。”两人边往门边撤边道:“那、奴婢们也走啦!”
“哎!”
这些小婢子有时候胆子忒小,有时候却又挺会抬杠。弥漾叹了口气,屋子里这下,就真的只剩下霍景溪与她二人了。
她转身去看霍景溪。
这人喝醉了的时候,也很安静,既没有撒酒疯,也没有乱说话。只是靠着床头似在假寐,弥漾走了过去,先是推了推他:“霍景溪?”
并无反应,她又伸手在霍景溪面前晃了晃,他仍是安静的闭着眼,弥漾舒了口气,心道霍景溪这果然是醉了。
行吧,这人醉了也好,省的她还要绞尽脑汁应付他。弥漾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探身去看。
霍景溪闭着眼睛的时候,睫羽乖巧的垂下来,如细小的蝶翅,弥漾看的心痒痒的,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霍景溪眉头微微一蹙,她忙缩回手,还以为他醒了,又过了一会儿,见人没反应,胆子才渐渐大了起来。
弥漾坐近了点,目光凝着他,“啧啧啧”了几声,叹道:“还别说,长得还挺好看的。”
这人单看脸,实在瞧不出是日日呆在战场上的,风霜刀剑,怎么就他的脸半分不见憔悴,肤色如玉,五官俊秀,下颔线生的极优美,看着就让人心中生出邪念。弥漾叹了口气,要是他不是中原之人就好了,那她说不定会把他绑回南疆。
弥漾看着倚着墙头的男人,想起来画本子里看过的桥段,忍不住恶向胆边生,嘴里嚷道:“这样漂亮的人,如今就落在我手中了,这种百年难得的机会,不为所欲为一下,都对不起我自己。”她一边说,一边去摸霍景溪的脸。
喜服层层叠叠,这屋里闷的慌,是见霍景溪脸色有些微微发红,想来是被热的,弥漾伸手在他脸上乱摸,一会揉揉脸颊,一会摸摸眉毛,正当她想低头去摸那耳朵之后时,忽然间,手被人抓住。
弥漾讶然抬头,对上的就是一双清绝幽深的黑眸,他声音澹澹,似有调侃,“那么,你打算如何对我为所欲为?”
这人目光里尽是清醒,没有半分醉意,弥漾小声叫道:“你没醉?”
霍景溪勾了勾唇:“我要是醉了,怎么知道将军夫人想对我为所欲为。”
男人的嘴派人的鬼!弥漾心里想着,他这模样分明就是从头到尾都醒着,还好方才好像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弥漾讪笑道:“那你醒了就好……”
“说说,”他却不打算放过弥漾,弥漾放在霍景溪脖颈上的手仍被他抓着,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弥漾:“怎么个为所欲为法?”
弥漾挣了一下他的手,没挣开,莫名的有点慌,话都结巴了,“我就是吃吃你豆腐……其他的……我啥也没干。”
“实诚。”霍景溪扬眉,直勾勾的盯着她,“我看,将军夫人不像是撒谎。”
弥漾:“……”
放在霍景溪脖颈上的手如摸了块烙铁,她自己先烫起来了,弥漾昏头昏脑道:“不不不,我平时的爱好就是喜欢吃人豆腐……”
此话一出,霍景溪嘴角笑意加大。
半晌,他才澹澹开口:“你倒坦荡。”
弥漾回过神来,心里暗暗唾骂自己一声。她眼下半个身子都扑在霍景溪身上,手被他抓着,摸着他脖颈,活脱脱像个强取豪夺的女流氓。但霍景溪不松手,她就只能这般僵着。
“霍景溪,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她憋了半晌,总算憋出了一句。
霍景溪目光清清澹澹掠过她,猝然松手,弥漾大大的松了口气,只心道这暖炉是在屋里生了个太阳吗?怎的热的人心慌气短。
霍景溪目光落在被褥下露出的一角书页,目光微怔,伸手去拿:“这是何物?”
弥漾一抬头看见的就是他这般动作,随意开口道:“春宫图啊。”
话音刚落,霍景溪已经拿到了手里,弥漾在心中思考了一下,这本子不太好看,她要不要拿走?。
先前和阿珠和阿桃打打闹闹的,弥漾还没来得及收好,叶瑜就进来了,她随手往被褥里一塞,没料到眼下被霍景溪看到了。
也不知霍景溪有没有看过春宫图,万一没看过,他一看生气了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弥漾还是决定拿回来。
弥漾伸手就要去夺,被霍景溪以臂挡住,再伸手往前,又被避开,一闪一躲,一进一退,霍景溪手长,拿着册子不让她碰到。
弥漾只得跳起来生扑,冷不防脚绊到床沿,直往塌上倒,床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弥漾扭头一看,还好还好,没塌,很结实。
霍景溪此人正站在床榻上看着她,刚刚也不伸手拉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