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罡说着话,右手一抖,用那块黑布将那大半个烤猪裹住,接着手上微一发力,那烤猪便随着黑布脱离了铁架子,“呼”的一下飞到了黄天罡的背上。
黄天罡等那烤猪落到背上后,身形便迅速急转,如同个陀螺般在地上“呼呼”转了十来个圈子,接着再次展动黑布,布中的烤猪已然踪迹不见,只是他的身子却臃肿了许多。
白眉叟见状一挑大拇指道:“‘乾坤圣手’果然名不虚传。老二,你这手上的功夫,只怕比那‘阴阳五行旗’还要厉害得多。”
黄天罡摇摇头道:“这只是走江湖卖艺的本事,算不得什么。我最厉害的功夫,在这里。”说着话,一抬手掏出了一面铜锣。
白眉叟和丁炙与黄天罡相交多年,对他的“乾坤手”和“阴阳五行旗”之功自然不陌生,但此时见黄天罡掏出一面铜锣,却不知道他玩什么花样。
“老二,”白眉叟见那锣并无什么花巧,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心中暗暗奇怪,“你这又是练成了什么功夫?”
“这功夫我天天练,是我吃饭的家什。”黄天罡说着话“咣咣咣”敲了几声锣,清脆的锣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有些刺耳。
丁炙恍然大悟,没好气地道:“你这是耍猴用的吧?”
黄天罡“哈哈”一笑,接着将锣收了起来,口中说道:“正是,这才是我看家的本事。”他话音刚落,身子突然一晃,一黄一黑两面旗子随之从他背后飞出。黄天罡左手抓住黄旗,着地一卷,已将地上的几面铜牌卷在了旗中,右手同时展动黑旗,向着那堆篝火扑了过去。
那篝火是丁炙烤猪所用,虽说自从烤完猪肉后便一直没有添柴,但仍“噼噼啪啪”烧得正旺。黄天罡这黑旗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呼”的一下扑在了火堆上,那火焰居然顿时熄灭。
随着火堆的熄灭,四周立即陷入了黑暗。过不多时,凄冷的月亮再次从云朵中探出头,地面上又是一片淡淡的银白,而白眉叟等三人早已踪迹不见。
********************就在距离白眉叟等人相会所在的不远处,有条蜿蜒的乡间小路。路旁一棵枯死的歪脖树下,矗立着一间低矮的房屋。其实,说它是房屋也不恰当,就是用较为光滑的青石板和青砖搭成的简易建筑罢了。在这建筑的顶上,残留着不少破损的瓦片;而在它“门”的两侧,还贴着一副掉了色的对联,上面写道:“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原来,这正是一座小小的土地庙。
土地庙里不光有土地公公,还有土地婆婆。
只是,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的塑像也都破败不堪了,不仅没了油彩,土地婆婆的塑像身上还缺了好几块,有的地方明显是被石块砸破的。
这土地庙的破败,是有原因的。
一来,土地庙里供奉的是土地公(当然了,也还有土地婆婆)。
再者,这庙是由众人负责祭祀的。
最后一点,则是因为今年是个丰收年。
这些好像都算不上原因,但却正是导致土地庙破败的因素。
土地庙里供奉的是土地公,土地公是各路神仙里级别最低的。级别低,享受的待遇自然也就低了。
这庙由众人负责祭祀,就是说大家都来管,也就等于大家都可以不管。特别是有钱的富户,早就把土地公请回了自己家,一年五祀,好吃好喝好招待,哪里还用得着跑到田间地头来祭祀。
今年是个丰收年,按理说众人是应该来祭祀的,但结果却恰恰相反。道理很简单,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干旱要求雨,荒年要求丰收,真的获得丰收时,许多人都是想不起神仙来的。发了财,是自己运气好;倒了霉,那才是神仙不帮忙。就拿谢晓荻来说,也是被云彩霞“粘住”了穴道,才会去练“化气归真”之法的。
比起土地公公来,最惨的还是土地婆婆了,许多百姓都把土地婆婆视为“恶婆”,不给祭祀。土地公在玉帝面前说希望人人有钱,土地婆却说,要有富有贫才好,不然将来女儿出嫁谁给抬轿子呢。土地婆说的是实话,但实话却往往最得罪人,她身上被打得破破烂烂也就不奇怪了。
此时已是深夜,居然有一个人站在了土地庙前。
来的人是白嗣源。
白嗣源是不会拜神的。
那他来这里干嘛?
“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白嗣源望着矮小的土地庙,突然开口说话了,而他说话的对象,居然是土地公的塑像。莫非他和土地公还有什么约定?
“他们没起疑心吗?没有人跟踪你吗?”冷峻的声音从土地庙中传出,却不知是不是土地公发出的。
“怎么会不起疑心?”白嗣源语气依旧平平,“起不起疑心并不重要,只要飞老道前去赴约就行。至于跟踪嘛,我早就说过,能跟踪我的人没有几个。”
庙中的声音还是冷冰冰地:“你莫小瞧了他们,咱们现在的实力已经大大受损,容不得再出半点差池。不然……”
白嗣源道:“不然什么?是不是将有大的动作了?”
那声音的语气突然起了波动:“大动作?当然是大动作!大得你都想不到……”
白嗣源一怔,接着问道:“什么动作?莫不是要对付哪个大门派?少林还是武当?”
那声音却又低沉了下来:“还是先把此事办完再说吧。对了,除了白眉叟之外,另两人有无加入的可能?我们现在需要人手,更需要好手。”
白嗣源沉吟了片刻道:“可能性都不大。而且,我有些担心,黄天罡貌似知道了些什么,咱们的三个舵主都是被他所杀。”
听了白嗣源这话,小庙里的声音也沉寂了下来,过了一会,才说道:“黄天罡此人比白眉叟要棘手的多,你务必小心在意。咱们门主一直认为,无量门最大的障碍有三人和三派,其中就有黄天罡。”
“三人……三派?”白嗣源奇道,“另外两人是谁?谢梦得和白眉叟吗?三派又是哪三派?”
那声音压低了几分道:“谢梦得算一个,白眉叟却不是。这些事情,你现在无需知道。”
白嗣源“哼”了一声道:“还不把我当自己人吗?”
那声音道:“你当然是自己人,但自己人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可以透露的。在门中,你知道的消息已经算多的了,这些消息暂不透露是门主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而且,其中有些消息,连我也不知情。”
白嗣源不耐烦地道:“算了,我也不关心这些。只是,谢梦得已经算不上威胁了吧?就算是个威胁,也只能算半个了。”
“谢梦得下落不明,但他的伤绝不会轻易好起来,能不能保住命也难说,最多算半个。但是,如果再加上他徒弟谢晓荻的话,还要算是一个。”
“谢晓荻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能算半个?”白嗣源摇了摇头。
“谢晓荻的武功到也罢了,但给我们造成的损失不可谓不大,最关键的是,他是一心一意要和我们为敌的。而且……”那声音中突然有了一些无奈,“门主最近的想法,我也有些捉摸不透。”
“此话怎讲?”白嗣源问道。
那声音道:“说不定……门主想让谢晓荻加入。”
白嗣源道:“荒唐!谢晓荻杀了咱们多少人?谁会让他加入?这话你是听门主说的?”
那声音道:“门主并未表态,只是我猜的。”
白嗣源道:“谢晓荻和我无怨无仇,邀他加入增加门中的力量也无不可。但是,你想过没有,普意死在咱们的手上,谢晓荻和我们仇深似海,他怎么可能会加入?”
那声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真要邀谢晓荻加入,不怕他不加入,就怕他存有二心的加入。那样一来的话,恐怕咱们无量门就……”
白嗣源道:“你我能想得到,门主难道想不到?他真的老糊涂了不成?”
那声音凛然道:“不许这么说门主!对于谢晓荻,门主最早的命令是格杀勿论,后来将命令改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前些时候又改为了最好生擒。我从中已经能感觉出他态度的变化。”
白嗣源道:“你说了又不算,察觉了又有何用?”
那声音道:“有用!毕竟门主现在还没将命令改为务必生擒谢晓荻。因此,我们必须在门主再次更改命令之前,将谢晓荻格杀。否则,将来的后果可真的有些不妙了……”
白嗣源点头道:“妙与不妙我却不管,但让那小子加入,我也有些看不惯。好吧,你我谁见到他,就灭了他便是。”
那声音道:“这样就好。但是,我要提醒你,在谢晓荻身边的那个女子……”
“放心!一定留活口。”白嗣源不耐烦道,“这些闲事我没心思去管,咱们还是商议一下对付飞老道的事吧。”
那声音道:“此处离你们相会的所在还是太近,你抓紧离开为好,我也要离开了,有事我们择机再议。”
白嗣源点点头,刚想转身离去,却又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土地庙问道:“那黄天罡的事怎么办?你可有打算?他杀了咱们三个舵主,全是我直属的部下。”
那声音道:“杀了就杀了吧,你刚才不是还杀了我的一个舵主吗?”
白嗣源道:“你那舵主是靠山帮派来的卧底,不是早就想除去他了吗?岂能和我的部下相提并论?”
那声音道:“但那三十多人却不是卧底啊,你还不是一样杀了?”
白嗣源道:“不杀怎么会赢得他们的信任?只是,我觉得黄老儿压根不相信我。对他,还是早些除去为好。不然,等飞老道一死,他就更加起疑心了。”
那声音道:“谁说要白眉叟死了?”
听了这话,白嗣源不由得转过身来,急急问道:“怎么,又改了主意?”
那声音道:“不是改了主意,而是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死,否则如何能控制崆峒一派?”
白嗣源道:“只怕飞老道未必听你的摆布。”
那声音道:“这你就不用管了,详情回头再说,至于黄天罡,你千万莫轻易惹他,此人比白眉叟还难对付。好了,时候已然不早,你快些走吧。”
白嗣源道:“我不惹他?要是他惹我怎么办?我还能怕……”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这响声虽然极为轻微,但白嗣源马上察觉到了,当即左手一招,三道寒光急速没入了草丛之中。
土地庙里的声音沉寂了片刻,接着又再度响起:“你的出手好像落空了……”
“不会落空的,”白嗣源身形一晃,已经进入了草丛中,接着很快又转回了土地庙前,“是只野猫罢了。”
那声音道:“如此便好,你快些走吧,我也要走了。”
白嗣源不再说话,身形急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就在白嗣源走后不久,那土地庙中突然传了“喀啦啦”一阵轻响,庙顶的砖瓦开始崩落,几块青石板居然也全部碎裂,一座四尺见方、六尺高下的小庙瞬间便化为了一堆瓦砾,陈阵烟尘冲天而起。
就在这烟尘之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迅速没入了草丛之中。此人来到刚才发出响声的位置才停了下来,低头观看,发现果然是一只野猫死在了地上,身上的三个孔洞还在缓缓的流着鲜血。那人见状,微微点了点头,也转身离开了此处。
随着那人的离去,夜晚也再次归于宁静。
一座小小土地庙的崩塌,是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当别人第二天来到这里时,最多会以为是年久失修所致。
白嗣源和那人的对话,也是不会有人听到的,毕竟他们已经是绝顶的高手,如果有人在附近偷听的话,一定会被他们察觉的。
连野猫也不例外。
但是,还是有例外。
例外,在许多事情中都是存在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