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嗣源和那人离开后不久,也就在死掉的野猫身旁的草丛中,再次发出了“瑟瑟”的声响。随着这声响,一只小猴突然分开草丛窜了出来,向着另外一个方向急速跑了过去。
这小猴子奔跑了片刻,来到了一个人的脚前,然后连抓带蹬,顺着那人的裤腿爬了上去,一直爬到了此人的肩头上。
这人,当然就是黄天罡了。
“吱吱,吱吱吱……”那小猴蹲在黄天罡的肩头,口中一阵乱叫,两只前爪比比划划,显得烦躁不安。
“好了好了,让你受惊吓了。”黄天罡看了小猴子比划的几个手势,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抚摸了几下小猴子的脑袋。
小猴子被黄天罡抚摸了一阵,这才平静下来,又“吱吱”叫着比划了几个手势。
黄天罡看完了小猴子的手势,沉思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道:“白老四定有玄虚,只是,你却不会说话……”
小猴子停止了比划,静静地坐在黄天罡肩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脑袋左晃右晃,仿佛要看明白主人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黄天罡却不再说话,轻轻拍了拍小猴子,身影也隐入了夜色之中。
********************是夜,汝宁府城,谭放鹤的宅邸依旧灯火通明。
北派丐帮的帮主谭放鹤,此时正在宅邸内的一间密室内,召集夏方成、钱亿万和齐思贤三位长老议事。议事的内容,自然就是明日寿宴之事了。
三位长老已经分别向谭放鹤禀报了寿宴的筹备工作,以及前来赴宴的丐帮弟子的情况,正在静候谭放鹤示下。
谭放鹤将所掌握的情况在心中盘算了一遍,却并不急于发号施令,而是向三位长老问道:“除了帮内的弟子,咱们请的朋友,到的怎么样了?”
这接待来宾之事大部分均由齐思贤负责,他见谭放鹤发问,便开口答道:“三山五岳的朋友来的倒也不少,只是……”
“只是功夫高的没多少对吗?”谭放鹤谈谈地问道。
齐思贤连忙答道:“功夫高的自然也有,只是,交情深浅不同,有些事情……”
“你不用说这些,”谭放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只问你,明天寿宴上,万一真有个风吹草动,能给咱们帮上忙的好手有哪些?”
谭放鹤这问题可着实不易回答,好在齐思贤本来就交际甚广,对此次前来的宾朋也早就提前进行了估算,此事倒也难不住他。只是,齐思贤却并不急着回话。
这齐思贤当丐帮长老时间虽然不长,但在揣摩别人的心思方面,却比他的前任莫得言强上不知多少倍。特别是在处理和谭放鹤的关系上,齐思贤的原则很简单:你可以紧紧跟在帮主的后面,但却不能急急走在帮主的前面。
谭放鹤提出的问题不易回答,齐思贤如果立即作答,那么给人的感觉无非有两种:一是过于深思熟虑,已经想到了谭放鹤的前面,二是过于草率,对谭放鹤提出的问题并未放在心上。无论是哪一种感觉,肯定都不是齐思贤想要的结果。
所以,齐思贤听到谭放鹤发问,却不急着回答,而是故作沉思状,等到想了片刻后,这才作答道:“启禀帮主,属下方才盘算了一下,隆盛镖局的总镖头苏德信和帮主交好,此时又住在帮主府上,想来明日必能有所助力。”
谭放鹤点点头道:“接着说。”
齐思贤继续说道:“终南山的要钱和尚也来了。”
“要钱和尚?”夏方成听了不禁一愣,“他来干什么?是来要钱的,还是来要命的?”
谭放鹤道:“要钱和尚是我请来的。他此次来,既是来要钱的,也是来要命的。”
“帮主的意思是?”夏方成问道。
“要钱和尚虽说认钱不认人,但这人却有个好处,收了钱,自然会给别人办事。”谭放鹤的手指轻轻叩动椅子扶手,“他此次前来,向咱们要钱,向前来滋事之辈索命。”
夏方成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什么。
齐思贤接着道:“淮河帮和夜叉会的瓢把子全到了,都带来了三四个好手。”
谭放鹤手指依旧在不停的叩动椅子扶手,并未接茬。
齐思贤又想了想,然后说道:“富春山朝阳观的玉玄道长今日也到了汝宁府……”他这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抬眼去观察谭放鹤的脸色。
谭放鹤淡淡地道:“玉玄老杂毛虽说和我有些不对脾气,但我知道他和你交情不错。再说,玉玄杂毛的‘砍柴刀法’也算得上造诣不凡了,能请他来相助,自然对明日之事大有益处,我当然是欢迎的。看来,你也费了些心思。”
齐思贤听出谭放鹤言语中有嘉许之意,连忙说道:“为了帮中之事,属下自当尽力。”
“还有谁吗?”谭放鹤接着问道。
齐思贤答道:“泰和镖局的扈总镖头说有要事无法及时赶来,但派了他的副总镖头卢西亮前来贺寿,预计明天也就该到了。”
谭放鹤笑道:“扈成这小老儿倒会做人,居然猜到了我的心思。他不来正好,有了卢西亮,也算是一个强助了。”
听到谭放鹤这话,夏方成和钱亿万对视了一眼,但却都没有说话。
“此外,”齐思贤又想起了一个人,便把话题继续了下去,“帮中弟子传来消息,如意堡的欧阳堡主明天也能来此。”
“欧阳堡主?欧阳断?”夏方成脸色一变,“他不是瘫了吗?”
齐思贤摇摇头道:“不是,欧阳断堡主卧床多年,哪里能轻易出来走动?我说的是如意堡的副堡主,他的弟弟欧阳续。”
谭放鹤点头道:“欧阳断瘫痪后,如意堡中众人的武功,当以欧阳续居首了。欧阳续真的能来的话,也算是给咱们很大的面子了。”
齐思贤待谭放鹤把话说完,又简略提及了几个武林人物,只是名声及武功较之前几人就有些差距了。
谭放鹤听了片刻,摆手示意齐思贤不用再说,齐思贤便立即收了声。
“和南派丐帮交好的,又有哪些呢?”谭放鹤再次问道。
齐思贤道:“有些门派虽在长江以南,却也未必和南派丐帮交好。有的门派虽说咱们未下请柬,但也说不定是慕名而来……”
“这我知道。”谭放鹤点点头,“有几家本就是我请来的。你只说拿得准的便是。”
齐思贤见谭放鹤多少有些不耐烦,便将话说得言简意赅:“不能确定的有六家,能确定的有七家,共十三家。连同弟子门人,总计四十人。”
钱亿万听了不禁脱口问道:“有这么多?”
齐思贤点点头道:“这只是眼下已到府上拜会,或是在城中落脚的人数。等到了明日,恐怕还会有所增加。”
“其中有南派丐帮的人吗?”谭放鹤问道。
齐思贤道:“目前还没发现。”
谭放鹤又道:“确定和南派丐帮交好的七家,都是哪些啊?”
齐思贤道:“最为不放心的有两家,一家是袁州龙虎会,会中的左右护法带了三名好手,一共是五人。”
谭放鹤道:“龙虎会和南派丐帮交情莫逆,明日自然要多加留心。另一家是谁?有几个人?”
齐思贤道:“另一家是广信杜松涛,只来了他一个人。”
谭放鹤心中一震,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缓缓说道:“‘无影剑’也来了,好!真瞧得起谭某人,明日务必好好招呼。”
齐思贤点头称是,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呈给谭放鹤,口中说道:“以上两家以及其余各家的情况都在这上面了。具体该如何处置,还请帮主示下。”
谭放鹤仔细看了片刻,随即逐一做了安排,夏方成、钱亿万和齐思贤齐声领命。
“夏长老,那燕云鹏明日能来么?”谭放鹤安排完了接待来宾的事宜,又将目光转向了夏方成。
夏方成答道:“没问题,他已经答应我了,明日晚宴定当来府上做客。”
谭放鹤点头道:“‘五绝尊者’的武功我是佩服的,他的弟子功夫自然不弱,明日只要他能来,对咱们就大有裨益。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插手咱们帮中的事务。”
夏方成笑道:“帮主的意思我明白,之前我已经试探过他了,他已然一口答应下来。而且……”夏方成突然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恕属下冒昧,属下已经给他分派了任务。”
“哦?”谭放鹤微感好奇,“什么任务,说来听听。”
夏方成道:“属下前些时候探得,有奸细混入了帮中,近日可能跟随旁人一同赴宴,因此属下请他在明日宴会上盯住那奸细,以便相机行事。”
“奸细?”谭放鹤顿了一顿,声音变得有些冷峻,“查出谁是奸细了吗?”
夏方成摇摇头道:“此人已经易容,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因此不敢胡乱猜测。”
谭放鹤不悦道:“这不是猜与不猜的事,易容之人混入我丐帮,怎么可能轻易出入明日的宴会?说吧,是谁带他来的?”
夏方成低头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谭放鹤见夏方成如此神态,便又说道:“你大胆说便是,就是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夏方成这才开口道:“此事涉及帮中的重要人物,属下在没有真凭实据前,实在不敢冒昧。”
谭放鹤听夏方成这么一说,突然将眼睛闭了起来,仰头向天停顿了片刻,继而睁开了双眼,再次把目光转向了夏方成:“你说的帮中的重要人物,是不是乔愁?”
夏方成听到“乔愁”的名字,把头埋得更低了,依旧一语不发。这乔愁是北派丐帮的八袋弟子。北派丐帮中除了帮主和三名护法长老外,低位则以八袋弟子为尊,全帮中也仅有七人而已,虽说也算是“弟子”,但帮中众人往往仍以“长老”相称。
谭放鹤若有所悟地道:“乔愁和你向来不睦,你怀疑他和奸细勾结,自然不方便讲,以免我认为你挟私报复,对不对?”
夏方成连忙道:“帮主英明!属下确实查到乔长老近日身旁来了个不明身份的人物,还经常不离他左右,但苦于并无真凭实据,所以并未提前向帮主禀报。属下办事不力,请帮主责罚。”
谭放鹤摆摆手道:“你办事懂得要避嫌,这自然是好的。但是,值此紧要当口,再要瞻前顾后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夏方成道:“主要还是因为并无真凭实据,单凭和不明身份之人交往,还不能断定乔长老就是勾结了南派丐帮。”
谭放鹤叹了口气道:“自从莫长老过世后,乔愁就对你有成见了对不对?”
夏方成一脸无奈:“乔长老总认为莫长老的死和我有关。”
“让他拿出证据来,他又拿不出来。”谭放鹤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为这事乔愁曾找过我,我也劝过他,但他就是听不进去。”
夏方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
“乔长老也怀疑我。”在一旁的齐思贤接口道,他是在莫得言死后出任之法长老的,自然嫌疑最大。
谭放鹤道:“莫长老在帮中没几个亲近之人,唯独和乔愁交好。莫长老一死,乔愁伤心也在所难免,但无端怀疑旁人就不对了。”
钱亿万道:“伤心恐也未必,前些日子正是莫长老三周年的忌日,帮中……帮中不少兄弟去给莫长老祭拜,乔长老不但没去,却跑到酒楼和旁人喝酒。”钱亿万这话也并未完全属实,前些日子是莫得言的忌日不假,帮中去祭拜的兄弟却寥寥无几,顾及莫得言的面子,钱亿万就没好意思直说。但他说的乔愁在当日到酒楼饮酒的事,却是实情。
“此话当真?”谭放鹤闻言也多少有些不信。
“自然当真,”钱亿万点了点头,“帮中不少兄弟都曾见来。”
谭放鹤听了此言,又将双眼闭了起来,手指继续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叩动。
三位长老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侍立在一旁,静候谭放鹤的指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