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寺庙过年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腊月二十九这天,华安安烧了好几锅的热水,三个人在洗衣服的大木盆里沐浴一新。在这之前,马修义找来村里的蓖头匠,给他们三个人理了发。从模模糊糊的铜镜中,华安安看到的不是白白胖胖的自己,而是面黄肌瘦、毛发凌乱的至尊宝。

近一个月的清贫生活,使他的体重降到了一个叹为观止的等量级。不过,他很满意铜镜中自己的目光,那简直不是心灵的窗户,而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碳火。

他捡的柴禾在厨房外面堆成了一座小山。普泰说,这柴禾足够烧到四月份,让他歇息几天。

华安安又自告奋勇,把佛堂也清扫了一遍。这时,他才发现,金光灿灿的佛像后面,竟然是空的。木棒和茅草、毛毡等物件,构成了佛像的支架。天哪,和尚正是靠这个泥塑的偶像,支撑着寺庙的开支和大家的生活。

他清理卫生时小心翼翼,唯恐撞坏佛像,那可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他搬着木凳尝试擦净佛像头顶和肩膀上的灰尘时,普泰见他颤颤兢兢,生怕他扳倒了佛像,紧张万分,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停地叮咛他轻点、慢点。

佛像前的巨幅丝绸黄幔,普泰不让他用扫帚扫,生怕他会扯破那些历史悠久的,佛堂里唯一的装饰品。普泰自己用一根细竹竿,轻轻敲了几下,就算完工。

华安安又和普泰抬起香案前的香炉,把这石头雕凿出来的笨重东西搬到后门外,把灰烬倒净,又用清水洗净。佛爷很高兴,在香灰里藏了三枚铜钱,算是给他们的奖励。

佛堂打扫干净,华安安又要去打扫香客住的厢房。普泰玩弄着捡来的三枚铜钱,笑眯眯地说:“那里糊窗纸都没有,一起风又脏了。就随它去吧。”

到了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在忙碌,嘈杂了三四天的寺庙终于冷清下来。

马修义生活自理能力很强。他在灶房清点了年夜饭的各种原材料,高兴地宣布:“还是过年好啊。看看,猪肉炖粉条,醋溜土豆丝,凉拌萝卜丝,煮黄豆,葱花炒鸡子,过油豆腐,清炖草鱼,哈哈,口水直留喽。”

普泰微笑着说:“不要在佛堂提什么荤腥东西,我佛慈悲。”

三个人不停地咽着口水,说说笑笑,着手做年夜饭。

马修义把二斤猪肉切下一半,另一半仍旧挂在墙上,留到正月十五吃。切下来的肉又分成两块,一块切成片炖粉条,一块剁成肉馅拌上萝卜包饺子。

和尚揉面擀饺子皮,华安安忙进忙出提水烧火,清理垃圾。

华安安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年代,这样一种奇怪的环境中过年。条件已经简陋到了极点,他却感觉新鲜愉快。

三个笨男人忙碌一整天,终于把菜肴准备妥当。普泰坚决不让在佛堂内吃饭,和马修义搭伙吃饭,他破戒破的太过分了,连燃灯古佛都觉着难为情。于是,三个人把案板摆到华安安的炕上,把火盆也端进来烧旺。

三个人端起酒盅,互相说些助兴的话,开始动筷。

马修义的村酿烧酒,不知有多少度数。每人只喝了三杯,马修义竟然有了醉意。他哀叹自己生平坎坷,一生碌碌无为。三杯酒下肚,竟然勾起心头压抑多年的不平与烦闷。他不停地给自己倒酒,一直喝到双眼发直,口舌不清。

普泰劝不住他,只好陪着他对饮,不知不觉也醉意熏熏。

马修义长叹一声:“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不知图了什么,竟然背井离乡十几年,流落异乡,功不成名不就,枉过一世啊。”

华安安看他老泪纵横的悲苦样子,心里充满同情,就说:“表舅,幸好您还有我和普泰师傅两个朋友。”

马修义直勾勾地望着华安安,像是在看陌生人,大声说:“朋友你,青春年韶,日后定有一番锦绣前程。和尚是富贵乡里烂腻味的有福人。唯独我,生下来粗茶淡饭,五十岁知天命的一把年纪了,仍然吃糠咽菜。老天对我真的不公啊。”

普泰见他真情流露,就抚着他的肩说:“人生一场春梦,老兄何必挂怀于梦中自寻苦恼?”

马修义仰天嚎啕大哭,双手捶胸说:“我不是举人啊,我只是个秀才。我没有资格考取功名啊。为了混口饭吃,我一直都是骗人的。”

华安安见马修义从斯文腐儒顷刻间变成这个样子,惊得目瞪口呆。

普泰的情绪受到感染,他也敞开心扉,痛哭起来。“我也不是富家人啊,那都是骗那些村民的。我只是晋城一个货栈的跑腿伙计,丢了主人家的货款,不敢回乡,只得隐姓埋名出家做和尚。我也冤呢。”

两个难兄难弟抱在一起失声痛哭,涕泪滂沱。

华安安被两位老人的失控情绪所感染,心里酸酸的,也禁不住滴下眼泪。

普泰突然瞅见华安安在抹眼角,就问:“安安,你也有伤心事?”

这句话勾起了华安安的无尽委屈,他也放肆地大哭起来。“我年龄虽小,这些年也是满肚子委屈。为了学棋,我父母亲吃咸菜喝米汤给我攒学费。好不容易成了职业棋手,却无论如何也赢不了棋,受尽朱领队的辱骂嘲笑。我走投无路,改行做了试药员,又稀里糊涂流落到这里。我的领导做了棋待诏,从此杳无音讯。我饥寒交迫只好去茶楼下棋度日,又被棋霸欺负。多亏有表舅收留我,要不然,我早就冻死街头啦。”

马修义抹净眼泪,反过来劝慰华安安,说:“都是天涯沦落人,华兄弟,你也别伤心了。”

普泰听的糊里糊涂,说:“老马,你喝多了?怎么管你外甥叫兄弟。”

马修义不好意思地说:“和尚,我是骗你的。我在马家园敬佩安安的高超棋艺,听说他衣食无着,就请他到五里沟来落脚。怕你不愿意收留外人,故此说他是我表外甥。”

普泰埋怨他说:“像安安这样的人品,我怕请都请不来,怎会拒他于门外?”

马修义笑着说:“我向你赔礼,我是小人之心度和尚之腹。”

三个人唏嘘一番,吐尽委屈,都觉着心里敞亮多了。

普泰心里说:“原来你老马不是赴京赶考的举子,枉费我崇敬你十几年。”

马修义心里想:“这和尚原来不是富贵人家的,害得老子羡慕你十几年。”

普泰重新恢复深沉稳重的佛家气质,对华安安说:“安安,今晚咱们喝酒取乐,酒后之言实不可信,你可不要在外面传言。”

马修义附和着说:“要是让王员外知道我不是举人,怕是要停了我的馆,赶我离去的。”

华安安郑重地说:“我不会乱说的。从来到这里,我和香客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马修义开玩笑说:“安安,你的祝兄做了大官,你日后飞黄腾达,可不要忘记我和普泰师傅。”

华安安说:“在我最危难的时刻,是您救了我。普泰师傅又热情善待我,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帮您风风光光返回家乡。”

马修义笑着连忙摆手,说:“玩笑话,玩笑话。”

华安安又对着普泰说:“我也会报答您的。”

普泰微笑,说:“你能来寺里住,就是缘分。我不要报答,一切随缘吧。”

三个人吃完年夜饭,马修义要和普泰下棋娱乐。普泰拒绝,说这天是过年的喜庆日子,不宜“杀杀吃吃”的。

第二天一大早,华安安给两位好人拜年。原来这年代不兴说“新年好”之类的话,而是说“大吉大利”“大吉利是”。马修义给了华安安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十文钱。对他来说,这样大方是破天荒第一次。华安安含笑感谢,又悄悄把钱投进了功德箱。

吃完饺子,马修义把衣服整理齐整,乐呵呵去村里给王员外、张老爷等大户人家拜年。和尚则在佛堂里念经,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华安安无所事事,干脆回到炕上,想象以前在家过年的热闹情形,心里默默地给爸妈和邻居的长辈们拜年。

午饭前,马修义喜气洋洋地回来了。他在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转了一圈,喝了一肚子热茶,还收了五个红封。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五钱银子。他乐不可支,对华安安说,咱们正月十五又能打一回牙祭。正说着话,他的一大群学生来到庙里给他磕头,他少不了之乎者也训导他们一番。

一连几天没有摸棋,华安安神思飘渺,一会遥想三百年后的喜庆气氛,一会又揣摩祝子山的境况,不知他还能否想起自己这个队员。

初三一过,三个人又聚到火盆边,开心对弈。

照例,华安安让他两人五子。两位老人也心甘情愿帮助他探索棋艺新境界。

棋局一开,华安安难得地捕捉到一次擒杀普泰大龙的战机。这些天,都是人家尽力剿杀他,他每一局都是打入、腾挪、做活、逃生、被杀,几乎成了定式,很少有擒杀对方大块棋的机会。

华安安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他沉下心,静静思考。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棋局像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自己从它的源头一直到尽头,都看得一清二楚。哪儿有小鱼,哪儿有小虾,哪颗鹅卵石下藏着螃蟹,都一目了然。

他最近专门统计过,从计划杀死一条大龙,到最后擒获成功,大龙足足有三十次逃生或做活的机会,而要杀死它,却只有一次机会。可见,杀大龙是一件概率极小的事情。一心一意杀大龙,反而得不偿失。只有条件具备时,才能出其不意杀掉大龙。大龙被杀,往往是对手的警觉性不高,或是计算失误造成的。

普泰说“算死对方”,只适用于他那个级别的对局。

“一算到底”,才是华安安这个档次的。

华安安的整个灵魂都沉浸在棋局中,思维的触角无比舒畅地以棋线为弦,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随意拨弄。他不断发现棋盘下面的奥秘,穿透一层浅溪又是一层迷幻的舞台。那是晶体的、飞旋的、灵动的,变化着世界上最复杂,最难以形容的色彩。穿过这层华丽的表象,他的视线洞穿了棋盘最底层的奥妙。木质的棋盘离地悬浮,被它遮盖的是一片抽象的蓝色海洋。蓝色的水在网格状的水槽中汩汩流淌,循环不息。这里纯净、自然,波澜不惊,不含任何杂质,这里是纯思维的产物。

华安安的灵魂停留在这里,被奇异的新世界所吸引,徜徉其间,久久不能自拔。

鼾声。这神奇的世界里怎么会有鼾声?

华安安渐渐从沉思中醒转过来,火盆里的碳火快灭了。门缝中透进一丝寒风,黄幔在轻轻摆动,红烛的火苗摇曳了几下,他打了一个寒噤。

普泰和尚盘膝坐在他对面,老僧入定,整个身子萎顿下来。鼾声是普泰的。

马修义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回去睡觉了。

佛堂里烟香弥漫,气氛沉寂的像三百年不闻人间喧哗。

鸡叫了。刚吃完晚饭,才走了几步棋,鸡怎么叫了?

华安安艰难地爬起身,原来双腿已经麻木。他给火盆里添了几块木碳,揉了揉腿,一转身,噢,天已经麻麻亮了。

他难以置信,自己考虑一步棋的时间,竟然过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拉开门,启明星在天边低垂,随着天光放亮,渐渐隐没了。

华安安回到棋盘跟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棋局,一瞬间,成千上万个变化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其中最有效的手段,像蓝色水流流淌在水槽中一样精致、清晰。

他信手落下一颗棋子。

清脆的敲击声使普泰的身子震了一下,但他没有醒,反而向一旁歪倒。

华安安连忙扶起普泰。普泰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华安安。“下棋了?”

华安安轻声说:“不下了。我扶您回去睡觉。”

安顿好老和尚,华安安把佛堂整理干净。他没有丝毫的困意,思绪仍然在那蓝色的奇异世界中畅游。那世界带给他一种特异的感觉,晕晕的,暖暖的,如醉如痴。

他强迫自己回到炕上,但迟迟不能入睡。他要把那感觉体验透彻,固化成可感知、可触摸、召之即来的实体,以防一觉醒来,它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午,华安安醒来,感觉身上轻飘飘的。他明白自己完成了一次化茧成蝶的华丽蜕变。他已经达到自己所期盼的新境界。所有的事物在他眼中,都那么清新可人。他现在是用一种全新的视野观看这个世界。

他知道这是长期思考的突然爆发,由量变到质变的一次升华。也可能是在佛堂对弈,佛的一次小小的点化的结果。从不信神的他,偷偷给佛上了三炷香,以示感谢。

普泰误了早课,痛心不已。但他没有怪罪谁,反而觉得可笑。

晚上再下棋的时候,马修义和普泰都惊觉华安安的棋大变模样,攻势凌厉,锐不可当。攻击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攻击点来自四面八方,令人防不胜防,徒唤奈何。两人合伙研究,仍然连连惨败。这是华安安让他们五子以来,他们第一次输棋,也是华安安第一次赢棋。

华安安从晚上的对局中,终于看到了自己棋力大涨的现实收获。

临睡前,他从包袱里取出那几局残棋,略加思索,就发现这四局残棋中,有两个残局有问题。一个是劫杀中,在劫材中竟然藏有鬼手;另一个也是在劫杀中,暗含着一个三劫连环。难怪自己一直找不出漏洞,是因为自己的思路一直浮在表面上。另外两个残局没有任何问题,纯粹是费保定的计算失误。

华安安心满意足,睡了一个多年来最踏实的觉。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章节报错

上一章 目 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热门推荐: 从长津湖开始 修罗武神 人族镇守使 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 万相之王 从大学讲师到首席院士 从木叶开始逃亡 我有一剑 陆地键仙 星汉灿烂
相关推荐:野百合也有穿越剑魁异世之厨道成神沙僧志我有一个修仙门派绝品女神的贴身仙帝阿卡苏的奇幻之旅都市之我从地心来肆虐次元的无限剑制帝国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