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一边等待戈尔贡组织语言，一边在脑海中回想戈尔贡先前所说的关于自己出生的地方。

艾莉丝很有经验，在几次对话中，艾莉丝似乎已经可以在脑海中组成一幅戈尔贡出生时的画面了——那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狭小地下室，地面上刻着一个用途不明的魔阵，那六个黑影应该是六位魔法师，他们共同施法，在这个小房间里创造了戈尔贡，并且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赋予了他意识。

至于戈尔贡到底是被创造还是被召唤，这个艾莉丝就暂时说不准了，她还要等戈尔贡接下来的讲述。

“我记得那六个黑影，看到的我的时候好像很兴奋。”戈尔贡继续说道，“虽然他们是那样黑乎乎的，就是莉莎你看过的那种影子的样子，但是那时候我觉得，不对，应该是我感受到他们很兴奋……现在这么一想，我才明白可能那个时候我和他们的意识就连在一起了吧。”

“那六个黑影就是你说的一号到六号吧。”莉莎隐隐明白了什么，但是现在她还不方便直接对戈尔贡说，因为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撑。

“对，就是一号到六号。”戈尔贡回答。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莉莎又问。

“接下来啊，我想想……”戈尔贡又在自己庞大的记忆库中搜索起来，回忆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容易，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

莉莎和艾莉丝耐心等待着，关于戈尔贡的秘密，她们两个表现出了超出以往的好奇，也许是女性的直觉告诉她们，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尚未发现的东西吧。

过了一会儿，戈尔贡终于又开口了，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太确定，他像是在谈论某个没有把握的事情，他说道：“之后，我好像感觉被人捧着一样。”

“被人捧着？”莉莎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所以她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对，我的印象中，之后那六个黑影中的其中一人靠近了我，然后我的视线就移动到了他的胸口附近……”通过讲述，戈尔贡似乎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当时我还能看到黑乎乎的手臂以及在外侧的拇指。”

“这样啊。”莉莎知道戈尔贡为什么要这么说了，此时她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想听听戈尔贡的意见，“戈尔贡你听我说，我认为当时你的样子，应该就像我和艾莉丝现在这样的，是一个仅有意识的气体。”

“诶？是这样吗？”戈尔贡发出惊讶的声音。

“因为你想想看，你那时候那样的视角，除了作为气团存在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可能吧？”莉莎解释道。

“这么说来，好像也有道理呀……”戈尔贡的语气表现出他似乎对莉莎的猜测感到颇为赞同，可接下来，他就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大声惊呼起来，“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莉莎你这么说不对啊，你这么说的意思，就好像我从有意识的时候开始，就仅仅是一团意识体而已，这不可能吧？”

“从刚才你说的回忆来看，确实就是这样了？怎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看法不成？”莉莎不明白为什么戈尔贡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戈尔贡情绪激动的说道：“我是一团意识体……那么这么说我就是被创造出来的了？不，这不可能，开什么玩笑，我应该是有一个爸爸和妈妈，然后被生出来然后长大……等等，难道一号到六号就是创造我的人不成吗？”

听到这段话，莉莎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来戈尔贡虽然身为终端，却一直认为自己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没有特地去回想自己的过去，但他还是相信自己是有正常的夫妻生下，养大，是曾经由神明赋予生命的个体。

可这一下通过莉莎的诱导回忆，戈尔贡才发现自己很可能只是一个人工创造的，专门用于管理戈尔贡家族的拥有自我的智能终端，这令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这下子，情报图书馆副本空间中的场面一下子就变的混乱不堪起来。原先安静和平的空间里，此时已经充斥着戈尔贡没完没了的自言自语的声音，内容无非就是对自己可能是被制造出来这件事感到难以置信之类的话。他的声音悲伤又痛苦，仿佛一个被剥夺了一切希望，再无动力生存的人一样……不，也许戈尔贡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他的自我崩溃可能就在这段时间内了。

莉莎第一个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暗暗责备自己不加考虑的就将事实说出，同时开口大声喊道：“冷静下来呀，戈尔贡，快点维持住自我，再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

戈尔贡没有回答，莉莎听到的依旧还是来自他痛苦不堪的自语之声。

“冷静一点！”见呼喊无效，莉莎这一次便用了意识传递的方法，将自己内心的声音直接传达给戈尔贡，“我叫你冷静一点听到了没有？！就算你是可能是被制造的，但是你一生都是真实的呀，你就是你，这一点不会改变的。”

戈尔贡还是没有回应，而此时莉莎注意到情报图书馆的副本空间也开始出现了裂缝——莉莎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因为这个副本空间本来就是在戈尔贡的心念空间里搭建的，现在如果戈尔贡的意识崩溃，那么这个空间自然就会崩塌。到时候情报先不说，就连意识在其中的莉莎和艾莉丝，恐怕都在劫难逃。

“必须要尽快稳定住戈尔贡才行。”知晓事情严重性的莉莎又开始了尝试，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规劝，戈尔贡都不为所动。

其实莉莎说的这些安慰的话，都不足以解决戈尔贡内心深处关于“自我存在”的危机，此时的戈尔贡需要的是一个绝对、能证明其存在的证据。

正在莉莎黔驴技穷之际，慢一步反应过来发艾莉丝也开口了，她不知道戈尔贡的所在，自然不能像莉莎那样用意识传递信息，所以她便大声开口说道：“戈尔贡前辈，戈尔贡前辈你听得到吗？听得到你就看看我，看看我和莉莎大人。我们现在也是意识气团的样子，和你有自我意识那时候的样子是一模一样，难道我和莉莎大人也都是人造的不成！！”

话音刚落，情报图书馆副本空间的暴动和戈尔贡的叨叨絮语立时就停止了。末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戈尔贡疲惫的声音才中四面八方传来：“小丫头你说的是真的吗？”

“戈尔贡前辈这是什么话，你看看我和莉莎大人，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吗？”艾莉丝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