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
苏晚雪习惯了被人注视。
诗笺心里却是很不高兴。
只觉得高公公过于无礼了。
高公公这才反映了过来,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确实是特别无礼,赶紧对着苏晚雪道歉:“苏小姐风华绝代,咱家一时间愣神了,还请苏小姐见谅。”
苏晚雪含笑道:“高公公客气。劳烦高公公等这么久了。诗笺,拿个荷包,当请大家喝茶。高公公务必替大家收下。”
方才在里面,苏晚雪给荷包,高公公已经推辞了一次了。
这一次,苏晚雪是说给大家的,高公公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推辞了,忙双手接住:“多谢苏小姐。”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苏晚雪道谢。
苏晚雪笑道:“大家也不必这样感谢我。毕竟,我还有事情,需要劳烦大家呢。”
高公公心头叫苦,就知道这荷包,也不是那么好收的。
只是,听见苏晚雪的请求的时候,高公公倒是眉开眼笑了起来:“若苏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那也是容易。原本咱家就想着,苏小姐的马车也实在是太简陋了。不管是对于相府,还是对于染亲王府,或者是皇室尊严来说,都十分不利。没想到苏小姐做事情如此周到,竟然就已经准备好了。”
苏晚雪轻笑道:“高公公也不必夸奖我了。我也是听见母亲曾经说过,有过坐这种花轿的经历。才想着,如今天气炎热,进城就要弃马车,改坐轿了,才有这样的想法的。”
高公公恍然笑道:“是啊,当年令堂大人,那可是京城不少少年公子追逐的目标。风姿无人能及。若苏小姐能够重现当年盛况,那咱家也有机会,一饱眼福了。”
苏晚雪眉目含笑:“劳烦高公公了。事关皇室颜面,事关染亲王府的颜面,事关丞相府的颜面,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说这样的场合,我也是很胆怯的。”
高公公愣了愣,才算是反应过来。
到底只是一个商户之女呢。
便是有那么几分本事,也是有限的。
心也跟着就放了下来了:“苏小姐不必惊慌。到了城门口,自然有御林军开路。闲杂人等,一律都是不可以靠近苏小姐的车轿的。”
“劳烦高公公。”
苏晚雪说完,才对着诗笺道:“抬轿来。”
高公公忙殷勤道:“咱家派人去帮苏小姐。”
“不必了。染亲王在离开蓉城的时候,为我留了一些人,保护安全。今天抬轿,就让他们抬吧。我放心一些。”
苏晚雪说的理所当然也十分笃定。
高公公脸色不太好。
苏晚雪这越俎代庖的行为,让高公公神色中十分的尴尬。
好在这里还有孙天祥。
孙天祥不知道把高公公拉到边上说了什么,就看见高公公脸色变了变,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后来,诗笺不光是带了抬轿的人来,还带了一部分的护卫过来,高公公也是默许他们站在了靠近苏晚雪的位置。
马车徐徐前进的时候,高公公心头一直在打鼓:“孙大人,你说,表小姐这样惊世骇俗,会不会太过于高调了?”
“我不觉得。”
呸,孙天祥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可嘴上还是义正辞严的道:“我家表妹即将是染亲王妃,她的身份容貌才情,并不会高调。你放心。”
高公公心头还是十分忐忑的。
回头看了看苏晚雪为自己准备的花轿,只觉得这苏晚雪……这是要搞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看见过苏晚雪的书画,只怕高公公都要忍不住不屑的笑出声了。
可现在,高公公心头隐约有了几分期待了。
其实京城的文运……在孙氏之后,就没落了许多了。
若是苏晚雪归来,能将文运带回来,那也是大功一件。
只是这坐花轿……还是自己给自己的……高公公真的是第一次看见。
孙天祥心里其实也是很忐忑的。
眼看着就要到京城门口了,孙天祥还是忍不住,跑到苏晚雪马车边上去了:“雪儿,雪儿。”
苏晚雪歪着头:“嗯?表哥什么事?”
“雪儿你知道这花轿,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这不就代表,京城文运第一人吗?”
孙天祥瞬间愣住了,尴尬咳嗽道:“你确定吗?”
苏晚雪掀开车帘,那一张美颜俏皮还带了几分萌哒哒的面容就出现在了孙天祥面前。
“表哥,我也是为了咱们的赌局在造势啊。再说了,上一个坐文运花轿的人,是我母亲。如今,女承母业,不是很正常?再说了,这原本就是属于我母亲的荣耀。当初我母亲是如何狼狈的被赶出京城的。多少人都在背后拍手称快?如今我回来,怎么可能就悄无声息的回来。我回来,自然是要带着我母亲的荣耀归来。便是有人问,你大可以直接说。十几年前,文运花轿就落在了相府。如今,相府的表小姐,自然有资格乘坐文运花轿出行。”
孙天祥一脸头疼的看着苏晚雪。
只觉得……这丫头也是太……
可下一瞬,苏晚雪就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令牌,笑道:“表哥,我一会儿呢,就将这一块母亲留给我的令牌挂在花轿上。谁不服呢,那就来战吧。我都接。”
孙天祥长长叹了口气。
这丫头,是觉得自己给她铺的赌局,不够大?所以要亲自下场铺赌局?
再看向她手里那一块当初皇上亲自赏赐给孙氏的令牌,孙天祥就觉得……苏晚雪这是把路走窄了。
不光是京城,宫里,就是相府,只怕也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要知道,当初孙氏出走之后,府里为了找这块令牌,都已经是找疯了。
怎么都没想到,孙氏竟然带走了。
现在还给了苏晚雪。
孙天祥已经可以想象。
这消失了十几年的文运昌隆,不服来战的令牌再出现在京城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轰动。
孙天祥不死心的道:“表妹知道,这块牌子,代表什么吗?”
“知道啊,代表内阁大学士的官位。正一品。只要我拿着这块牌子去吏部报道,即刻就可以成为内阁大学士。”
孙天祥闭了闭眼睛:“表妹,你是女子。”
苏晚雪笑道:“当初我母亲也是女子啊。皇上不也一样将这块牌子赏给了我母亲?朝廷律法也没规定,这文运昌隆的牌子,不可以世袭罔替啊。”
孙天祥狠狠的握了握拳:“你这么聪明的人,我不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当初陛下将这块牌子给姑姑,安的是什么心?”
“可我母亲,最终还是嫁给了我父亲。很多事情,并非是人定胜天的。表哥,活在缘分里面,而不是在关系里面。另外……表哥,活在当下吧。不要为了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苦恼了。这样,老的快。你看,这都有皱纹了。”
苏晚雪冰凉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孙天祥的眼角。
孙天祥飞快的就跳了起来:“真的吗?有皱纹了吗?小六子,小六子,给本公子拿镜子来。”
看着孙天祥窜天猴一样跑开的样子,诗笺就目瞪口呆了:“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表公子竟然还有如此龟毛的习惯的?”
苏晚雪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测的。没想到,我还就真的猜对了。”
诗笺扑哧笑出声来,对着苏晚雪竖起了大拇指:“厉害还是小姐厉害。竟然就猜对了。”
“其实你看啊,表哥这个人,每天穿的衣裳都是不一样的,而且平平整整,从来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褶皱。而且表哥搭配衣服的荷包,坠儿,加上折扇,等等,都是不同的。这么在意皮相的男人,怎么会容忍自己脸上出现皱纹呢。”
苏晚雪说完,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她自己都没发现,孙天祥是这样龟毛的一个人。
只是诗笺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忧,低声道:“小姐,这文运昌隆的牌子,真的要挂上去吗?”
“难道,我让你去准备花轿,不是为了挂牌子的吗?”
诗笺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奴婢以为,小姐只是为了要高调。”
“文运花轿,非持令牌者,不可坐。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诗笺低下头:“不知者不罪,也是有的。”
“我要的是,师出有名,不服来战。若不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将自己和一些独一无二的东西捆绑,我哪里保得住我自己的小命儿?那可是太后啊,我不充分展示自己的作用,又怎么能让皇帝从太后的手里保住我。难道,当真要走下策?让我对皇帝色而诱之?”
噗!
诗笺十分不给面子的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晚雪,只觉得苏晚雪这言语简直是,太好笑了。
还色而诱之。
不过,曾经关于孙氏和皇帝之间的事情,京城里也一度沸沸扬扬。
若是苏晚雪当真愿意,皇帝肯定也乐意顺水推舟。
只是,染亲王头上的青青草原,就跑不掉了。
很明显,苏晚雪并不愿意做出任何对不起云染的事情。
哪怕,就是给人诟病的一丝一毫,都不肯。
文运昌隆的牌子,最终还是挂在了花轿上。
那牌子挂上去的第一时间,高公公的嘴唇都颤抖了,竟然直接就跪了下去:“太……太祖的文运昌隆令牌……这……这……”
孙天祥面无表情的站在边上:“高公公,起来吧。那是我表妹的。”
高公公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孙天祥。
孙天祥更无奈了:“你就是给我来脸上看出花儿,看出洞,那也是我表妹的。这牌子上一个主人,就是我姑姑。如今在我表妹手里,也是不足为奇了。”
高公公抚掌沉声道:“可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啊。我这文运昌隆的牌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升起来的。咱家知道苏小姐的意思。其实这块牌子,也可以当免死金牌来用的。若太后当真要让苏小姐陪葬。苏小姐将这块牌子归还朝廷,皇上肯定会看在曾经的情分上,饶了苏小姐的。”
孙天祥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叹息道:“该说的,该劝的,都已经劝过了。我是真的没办法。我表妹说了,不服来战。若高公公感觉,自己可以劝说我表妹,那就请便。”
高公公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嘿嘿笑道:“开玩笑,状元郎开玩笑了。若苏小姐坚持要这样的话,那就这样吧。希望苏小姐可以保住这块牌子。咳咳咳,不然……只怕这路,只能是越走越窄了。”
孙天祥点头道:“可不是嘛。我也是这样说的。可那丫头说了,咱们在做局赢银子呢。这样造势,银子会更多一些。”
高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竖起了大拇指:“苏小姐如此魄力,当真是让老奴佩服不已。真真是……太厉害了。”
孙天祥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表妹真的是太厉害了。反正换了我,我不敢。那可是文运昌隆的牌子啊。天下之大,有才的人何其多。除了当年的姑姑之外,这些年,文运昌隆的牌子,还从未被一个人掌控在手里过。何况,表妹和姑姑一样,都是女子。如此,京城的才女才子们,都要卷入这一场争夺之中了。”
高公公愣了愣,低声道:“孙大人,你看这样行不行。横竖这文运昌隆令牌出现,朝廷都会有擂台。不如,咱们就在擂台边上设局。”
孙天祥被吓了一跳:“高公公你疯了?在擂台边上设局?皇上不拧了你的脑袋。”
嘿嘿嘿。
高公公笑得奸猾:“这,与民同乐嘛。再说了,这两件,户部紧张得很。这赌局的资金流巨大,也是一个给朝廷创收的好机会。若是……苏小姐赢面巨大。说不定……皇上的小金库还可以扩张一下。”
孙天祥疑惑道:“当真可以?”
“自然可以。你要想啊,若是果真摆擂台了,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毕的。这是多么巨大的现金流啊。咱们的银子,滚下去,能累积多少的财富。想必,因为这一场,倾家荡产的人也会有。若引起动荡,岂非是要惊动陛下。若是陛下一早就参与其中……自然……”
听着高公公这一分析,孙天祥就觉得,这人老成精这样的话,是真的。
高公公这一番话,真的是说到了孙天祥的心坎儿上。
孙天祥对皇帝了解不是很多。
反正曾经听孙相提起过,皇商不是那么好当的。
还说想要在皇帝眼皮子下面赚钱,若不给皇帝足够的好处,很难。
现在,孙天祥总算是明白了。
对着高公公竖起了大拇指:“高见,果真是高见。高公公就是高公公。那这件事情,就劳烦高公公了。”
高公公双手拢在袖笼里头:“孙大人也是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阉人,哪里懂得这些了。这些都是表小姐让身边的丫头来告诉我的。我也才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有明摆着就可以赚钱的机会。不告诉皇上,那皇上也是很难的。”
咳咳咳咳咳!
孙天祥彻底震惊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公公,又指了指苏晚雪的马车:“她?”
“可不是?”
高公公神色中就带了几分尊重出来:“要我说,表小姐可当真是难得的一个通透人。表小姐说了,皇上位高权重,却也需要了解民情。对于民间的这些玩意儿,也应有所涉猎才是。再说了,皇上日理万机,保了疆土平安,百姓们安居乐业。也应该适当的娱乐娱乐,放松放松。”
孙天祥却因此想到了更加深层次的原因,飞快的就赞同了:“好,表妹这想法很不错。那就按照表妹的计划来。总之,这一次,一定要各方联动,做一场声势浩大的赌局来。一定要让表妹的声名,轰动整个大渝。”
“那肯定啊。苏小姐这可是在给户部送银子,给皇上送银子啊。自然是应该记一大功。”
高公公说的这些话,一部分都是苏晚雪让诗笺悄悄儿的去说的。
一部分也是高公公自己琢磨的。
毕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的人,要琢磨出一点义正辞严,好听的话来,还是很容易的。
很快,孙天祥就回到了苏晚雪那边,一脸哀怨的看着苏晚雪:“那么大的计划,你也不告诉我?”
孙天祥和高公公在那边滴滴咕咕的事情,苏晚雪都知道了。
歪着头看了看孙天祥:“我倒是想交给你做。可你能吗?你作为一个外臣,跑去和皇帝说,来,咱们来赌博?成何体统?可高公公就不一样了。但凡高公公露出几分欢喜来,几分兴趣来,那效果,事半功倍。”
看着孙天祥哀怨的样子,苏晚雪很认真的笑道:“我这是,物尽其用。再说了,我这才来京城,若不给那些相信我的人,送点礼物,也不是我的作风。可让我自掏腰包,我也是很肉痛的。就这样,一举两得,大家都开心,多好。”
孙天祥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算不过苏晚雪的。
因为苏晚雪早早的就将文运昌隆的令牌挂了起来,这人还没到城门口呢,文运昌隆令牌现世的消息,就已经飞到了城里,迅速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