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交加,似乎这种天气一定会发生什么。
身居高位的克拉查德大巫统手里捧着一个一周岁不到的婴孩,慢慢走在广场边上。
他的左手边紧紧跟着一个年轻的巫女,似乎年轻并不能让她跟上大巫师的步伐,偶尔要扭动着巫师袍里的细小腰身小跑几步。
直到他们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带。
广场正中象征帝国威仪的星月石杯里,早已燃起了魔法柴火,若不是屏住了呼吸,你不会发现四周早已挤满了参观者,只是这些人离得远远的,遥望着即将发生的献祭盛礼。
星月岛每年都会出现一个星月之子,作为对于星月的恭敬,在二月的第二个祭拜日会选择出星月之子来焚祭。
尽管,没有一个贵族的子弟曾被选为星月之子,尽管,今天的星月之子的的确确是一个贵族后裔。
“我始终不认为斯雷德克大人有罪。”
听着这个稚嫩的声音,克拉查德大巫统连眉毛都懒得皱了,这一路,她说的足够多了,她难道不口渴?
黑纱下难掩年轻女巫的美貌,要是她能收声,将是多么完美。
“谨代表尊贵的巫王,也代表星月的子民,代表星月一切的憧憬……”
大巫统看了眼身边不屑一顾的曼多罗尔莎,继续道:“愿星月光辉长存,愿吾王予民之福长久。”
原本就是黑压压的天空此时更为昏暗,没有人能够看清那个婴孩的容貌,更多的时候是沉重的呼吸与大巫统充斥在广场四周的回声相得益彰。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巧合,没有!二月,二月的星月终于迎来了星月之子的献祭!”
大巫统越说越兴奋,乃至他把身边年轻女巫的泪水当成了兴奋之时的喜极而泣。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罪,就让星月宽恕我们每一个凡夫俗子,让星月共同见证我们的辉煌。”
这些毫无营养的说辞总算在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中结束了。
接下来显而易见,啼哭之中的婴孩被大巫统丢进了火堆。
一团内部火红外延紫蓝的星月之火炸裂开来,尸体很快在魔法火焰中化为灰烬。
伴随着人们逐渐散去,广场之中只剩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你怎么还不走?”大巫统向身边的曼多罗尔莎问去。
“那您呢?大人?我在等候您的吩咐。”年轻女巫师显得很淡定从容。
大巫统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女子。
“那么,按照约定,还是去我的城堡吧,那里戒备森严,我们可以快活很多天也不会有人知道,至少,这点我能保证。”
年轻的女巫师身子微微顿了顿,咬了咬上唇,点了点头。
“哈哈哈!”
整个广场传来大巫统快意的笑容。
“大人!”女巫师发现瞬间她的大人就离开自己独自上路了,具体来说,他是否有个城堡她都不晓得。
“记住,亲爱的曼多罗尔莎,你欠我一个约会。”
听着大人的话,年轻女巫师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原来她误解了这位大人,她忽然想急于跑过去,推翻自己原本内心的不安,愿意把自己的全部给予这个好老头儿。
“算啦!我的小曼多罗尔莎,你记住,欠我一只小猪崽。”
“知道了!”女巫破涕为笑,虽然这个声音是用隐秘的巫师密语说出来,不过是要掩人耳目罢了。
忽然,女巫师想起什么来,“大人,还请您帮最后一个忙,给他起个名字吧!”
女巫师的密语漂浮在大巫统的耳畔,老家伙眯缝着眼睛,尽情呼吸着这些香甜的味道,“就叫他洛曼好了。”
……
约克拉历8年,4月日。
这个被约克拉历史上称为末日开端的日子,注定要书写在后世的吟游诗人所描绘的卷册里。
整个约克拉大陆分崩离析,最为诡异的是没有任何前兆。
如果说贾斯尔德公爵的背叛,可以作为一个导火索,他却是在帝国最为繁盛时期选择的出逃;或者说把混乱的开篇戴在狼族以及星月岛的脑袋上,也说不过去,现实之中的星月巫师们几乎融入了帝国的一切,巫师们早已适应了这里,虽然这短暂的和平对于星月巫师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即便如此,他们已经非常满足了。
如此看,应该是亡灵作祟了,却也不尽然,亡灵早已名存实亡,从他们的宗主莫名失去统治权,从一个个白亡灵巫师再也无心挑起事端,与帝国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最后,人们还是应该把目光转向教廷吧?
却也不是。
如果从帝国的信仰生态看去,没有任何一个版图能够像帝国的民众这样信任西斯教廷,不可怀疑他们对约克拉神的敬畏,这点从摩罗二世到沿街骗钱的小偷都坚信不疑,他们的内心都认为自己是无比神圣的。
这就像一口无字碑,横空出世,莫名砸落。
最令人无助就是轰然倒塌的大厦面前,却没有可以敌视的对手,更找不到复仇的理由。
曾经庞大的帝国机器表面上仍然按部就班地运转着,但是,只有少数人看到了她即将面临的危机,甚至比危机还要严重。
人们的目光毫无晶莹,取而代之的是浑浊的厮混,有一天算一天的挨着,疾病与饥饿早已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很多人莫名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战乱已经在这片版图上失去了意义,周边再也没有可以拿起武器组织起进攻的军队,人们就像得了慵懒症,整天无所事事,东游西逛。
从贵族到平民,唯有的感知就是知道自己还健在,就是不知道能否活过下一天。
如果那个北川之主贾斯尔德大人仍然活着,他或许能够统领北川人马一举拿下帝国,只不过,这不过是一个幻觉罢了,整个北川萧条得就像帝国这只垂死蚱蜢脚趾上的一根倒刺,已经是一片人迹稀罕之地了。
这段时期实际上早有征兆,应该是在楠五与贾斯尔德在北川鏖战的时刻,至于后续,倒不是楠五可以感知的了,他现在有着一个新方向,既是死亡之海。
没有人知道楠五为什么执意要前行,就连自认最为了解他的柯林斯顿都感到有些惊讶。
他们从遥远的极北绕颈北川的郊外,早已习惯了满眼的荒芜。
甚至北川之外的那些原本应该郁郁葱葱的丛林,虽然为数不多但是仍然给人以希望的农庄,现如这些景象今都成了奢望。
“我们何时回来?”在得到一个确定的指示之后,问题先生柯林斯顿不由得问了起来。
楠五看着眼前那片黑压压的云层,嗫嚅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此时的痛苦要比任何人都沉重,甚至有了一些绝望。
虽然,身为帝国硕果仅存的天赋者,这些原本就该发生的变化他早已预见,甚至自信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单是,居然事情演变的这样迅速这是令他始料不及的。
他当然想念帝国的骑士们,休斯顿和蓉丝,艾伦和米歇尔以及一干老神棍,洛曼率领的西部巫师们,还有南襄的约克拉之网。
当这些负面消息源源不断地抵达他的眼前,就像一窝马蜂,蛰的他浑身不适,甚至有些无助。
很多现实的转变并不会影响他的计划,只不过人在其中,他并不能超越一个应有的喜怒与感伤。
遥远的神驻实际上也没好到哪里去,西里娅自己都无法挣脱灰色地带,更别提对日渐孱弱式微的帝国提供任何帮助了。
“大人,我觉我们这是在逃避。”黑巫师带着几分不情愿,事实上,他这话等于没说,谁都知道他们即便停下脚步,融入帝国的萧瑟之夜,对于明天也不会有任何希望。
楠五用了一种毫无情感色彩的目光回敬了黑巫师的问题。
的确,他辛苦构建的一切遇到了空前的危机,那些亲如兄弟的帝国骑士再也无法拿起战枪冲锋陷阵,倚靠边界贸易掩人耳目的约克拉之网也频频出现人员疏离隐退甚或投靠落魄南襄旧贵族的叛逃者。
遥远的西部山林自身难保,更远的精灵神驻鞭长莫及,或者在神驻自己的地盘内也是危机四伏,拥护死去王上的遗老们始终没有忘记举起叛乱的旗帜。
然而,即便这些是在预料之中,却以一种迫不及待的氛围展现开来,原本的漫长渐变却没有发生,或者没人能够察觉。
楠五知道一定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千里之遥,他也是无法染指。
与其无法改变,莫不如做好当下,这便是楠五目前的打算,或者连打算也谈不上,近乎一种漠视。
他当然知道,约克拉大陆的崩塌,让自己这些追随者不可能安心,连思绪最简单的蛇女都无法对遥远的西里娅不止一次地流露出关切的语气,如果楠五随便一个默许,相信曼陀罗之蛇会即刻消失在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内。
旱拔胡虽然不会那样明显,单是,他也清楚,矮人族绝不会独善其身,或许要比昔日人人喊打的食人族的下场还要悲催。
或许,只有威丝米拉能够漠视这一切,只因她经受的苦难太过深重,即便刚刚那简单的摧毁叛军之举,也不能减缓她灵寐深处的梦魇。
最为糟糕的事情已经说过了,更为糟糕的是一些未知。
譬如教廷与帝国神罚所之间有多少幕后交易,那些昔日对摩罗二世面和心不和的诸多贵族是否能够在这时候与帝国同仇敌忾,甚至肯于捐献自己多年的家当来重新组建帝国骑士团?构建最为基础的农庄?
休斯顿已经远离了他的参战室,地图蒙灰,老龙无力,或许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于是很多流行的语调传播开来。
类似于这一切都是那个休斯顿的干儿子,那个无土之王,那个在帝国卫国战争中躲在西山老林,帝国胜利后急着带着一干野蛮人抢夺胜利果实的卑劣小人,这个人的名字一定会因为臭名昭著而名流污史。
类似这一切真的是太多了!
“柯林斯顿。”楠五看着他的朋友,“我已经尽力了,除非,我们都能活着从死亡之海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