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曾经去过一次死亡之海,回来之后就疯了。
当然,他还能过正常生活,照例穿衣吃饭逛集市,晨起看朝阳,中午在广场参与辩论,深夜品读经典。
只是他的个人生活没有持续多久,余下来的大多岁月是在帝国最昂贵又严酷的监狱——神罚所里度过的。
有关神罚所这地儿,开篇里就有介绍,这里就不赘述了,反正是一个把正常人能折磨疯,把疯人可以折磨正常的一个神奇地方。
可是这位居然没事儿,最后被年轻气盛的贾斯尔德大人向摩罗二世保荐,做了威廉亲王的跟班。
说他疯了只有一个原因,此人在帝国背负若干条无辜的生命,自从去了一趟死亡之海之后,居然金盆洗手,请原谅我用了我们这个东方古国才有的词汇,而实际上的确是这样。
对于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家伙,居然变得如此仁慈,连一贯不问琐事的帝国大骑士休斯顿都觉得这个人是有野心,于是就当他疯了。
这个人诸位都认识,就是那个可爱的尼古拉大学士。
……
要说尼古拉不念旧情,杀了贾斯尔德,这完全不对。
尼古拉忠于威廉亲王,又视威廉姆斯为自己的亲子,这种感情并非一个志在四方的北川之主所能领悟的。
虽然北川之主认为,威廉姆斯已经不值得尼古拉为其尽忠,至少,那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亡灵(究其死因,由于一卷中写的有些魔幻,今后会有番外来弥补,眼下不再繁琐了,免得人家怀疑我在凑字数),所以按照尼古拉的学问,对一个已经过气的世子不必耿耿于怀。
然而,这世上就有这种放不下的人,还是一个去过死亡之海的人。
尼古拉原本并非书卷出身,打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夫,之所以去了死亡之海,是因为他不信邪。
很多上古的记载中曾经说过,死亡之海远非正常的大陆可比,那里是一个完全颠覆正常人价值观与比较能力的地方,换句话说,那里完全是一个新世界。
究竟多新,没去过的人并不清楚,反正疯狂的尼古拉去了一趟死亡之海之后就正常了。
……
西斯圣域,一贯隐藏在乌金色建筑群里那对锋芒的眼神终于喷射出欲望的光束,就像两支射向星月的寒矢。
空气中发出暴雷般的声响,乌云遮蔽了星月的河岸,雨水在大陆东北的土地上倾盆而下。
站在圣域塔塔尖上的黑衣人,正发出肆意的低吟。
没有人意识到他在笑,笑得又如此轻狂。
最神圣的地方却是这样一个景象,乃至身边不知觉多了一个人,他都不知道,直到这人轻轻咳了一声,对方才稳住身子,收起了张牙舞爪的手臂。
“隆策守教大人,打扰您了。”
作为新晋红衣大主教,沙本特原本是想让自己表现出应有的威仪,只不过当他从圣域塔底层往上走的时候,总会被顶层那个一惊一乍的声音弄得惊慌失措,以致当着这位守教大人的面都无法拿出应有的尊严。
守教?教皇的贴身守护者,隆策,地位要比他眼前的红衣大主教低两个等级,然而,面对这位守教,沙本特并不敢怠慢,即便是红得发紫的查理温红衣大主教,也要对这家伙忍让三分,教皇已经两年多不问世事了,整个教廷的事务都分配给了几个红衣大主教。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一个橙子,红衣大主教们得到了橙子瓣,或大或小或干瘪或丰盈,然而,守教隆策唯一的作用——是那把切橙子的刀。
多年以前,帝国的宫廷小丑还借此嘲笑过隆策那把所谓的刀之作用,让几个红衣大主教很没面子,然而,这事还被圣域周边几个帝国的伯爵封臣等以上的贵族津津乐道。
虽然这事由宫廷小丑引起,小丑却平安无事,几个嘲笑过隆策的贵族都得了奇怪的病暴毙而亡。
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敢于嘲笑隆策以及他手里的刀。
这种本质上的威压,让教皇非常受用,也放心让隆策当这把刀,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换守教,宁肯打破传统,也不再愿意为这事听信任何‘传言’。
眼下,面对切刀隆策,沙本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过分突出的额头,以致他还能让自己时刻保持警醒,不至于让这位持刀者发现自己内心的不甘与蔑视,只是,这些躁动原本就是被无限浓缩了的,红衣大主教内心多半是恐惧。
正因为浓缩的蔑视会带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沙本特很好地隐藏了自己不能公开的一面,谦卑而从容,给人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沙本特大人,您来了。”
隆策带着应有的语气,丝毫没有凌驾于人的气势。
这对于熟悉他的人来说,沙本特明显带有几分自卑,这原本是一个遇强则强的持刀者,一个对于不屑于多看一眼的平庸之辈他才能表露出这种虚伪的尊重。
“我听见了您刚才的呼唤,大人。”沙本特决定进行一次冒险,在这位守教大人面前表露一次自己早已包不住的疑虑。
“那个,您发现了什么?”
隆策的眼睛忽然发出一闪的犀利,虽然仅仅是一瞬间就归为平静,还是被沙本特捕捉到了。
“没什么大人,您找我来一定有所教诲,愿闻其详,愿圣域承载您的光辉。”
前半句非常快,乃至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听见,而后半段却是用了唱诗一般的声音,令人不得不怀疑这个沙本特红衣大主教还真是一个狡猾的无与伦比的老油条。
隆策终于恢复了平时面对一个人时的目光,这点对于沙本特来说却是最需要的。
“我相信一个事实,就是在眼下,一个最有利于西斯圣域的事情出现了,当然,我们还需要等候一个结果,或者说一个走向希望的过程,当然,前提是这些人愿意为我们所用。”
隆策不紧不慢,伸出手掌,示意这个令自己刮目相看的红衣大主教坐下来再继续说,这样才能与自己平等视之。
“可是,咱们神圣的教皇也给了那家伙足够的时间与机遇,对于此,您怎么看?”隆策原本不想说话,是沙本特决定无需再画蛇添足了,恭敬地给出了一个停顿,也给了隆策一个表达自己看法的时间,执刀者似乎在向一个死人补刀,问的有力而不容闪避。
很快询问的意思变成了必须解答的等候,沙本特知道,自己必须毫无保留的呈上意见,否则,自己绝对无法活着离开圣域之塔。
“咳,我认为这个小骑士还是按照您的意愿很好地走了下去,以至于我有时都出现了错觉,这小子是听命于教皇的。”沙本特说了一半,抬头看了看那对深陷的眸子。
“哈!”隆策几乎在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声音,似笑非笑似恼非恼。
“请饶恕我胡说,大人。”沙本特似乎意识到自己知道的太多了,腿有些打颤。
隆策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止,冷静地点点头,“您说下去,大人。”
红衣大主教稳了稳神,终于拿出原本就该有的真诚,“这样说吧,大人,从这小子能够得到摩罗的器重我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绝对是我们洗礼之后准备抛尸荒野的那个天赋者,但是,当时大人您为何手软?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需要您来回答。”
隆策点了点头,并没有干扰红衣大主教。
沙本特直起腰,与对方平视,“后来他带着一个奇怪的头衔,去了西部,不过那阵子整个南襄都被这家伙弄得一团糟!是的!这个小家伙还真是狡猾,当然,他一定是得到了巫师地图!”
“继续……”
“大人,狼族的没落绝对是这小子预谋已久的,包括那些为他卖命的巫师,当然,那些自恃高贵的精灵可怜虫已经不会再与我们商定任何事了,这样也好,我仅仅是遗憾,亡灵与深渊也先后没落,这样看来,这小子就要达到目的了!”
隆策听着沙本特的叙述,时而眉头紧锁了一下,不过也是片刻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如果我没有记错,巨人族已经默许了他的行动。”隆策加了一句作为补充。
“可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这小子最终的选择是死亡之海!”沙本特忽然提高了声音。
隆策待着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态,“那又怎样?”
“大人,要知道死亡之海可不是谁都能左右的,那几乎是另外一个世界,如果这小子……”
“沙本特大人,其实我还是希望他成功的,这样,圣域就不必枉费任何力气得到应得的。”
隆策的表态并不多,声音更少,似乎今天与沙本特的对话足以把他们这辈子说的话讲完了。
沙本特有些不明白,“大人的意思是,这小子并不会全身从死亡之海回来是吧?真要是那样,我们完全可以给他迎头一击是吧?”
“不用这么麻烦,我准备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死亡之海。”
!
“大人?”沙本特后退几步,隆策的意思当热是指整个大陆及周边岛屿,真要是那样,圣域也好不到哪里啊!
可,他一时找不到一个点可以切入他们继续的话题,一个活生生要把人间变成地狱的家伙,你和他争论什么都不行。
沙本特见隆策并不愿意做过多的解释,决定暂时告别这个野心家兼自大狂,找一个机会还是如实禀报教皇的好,看看他老人家所宠幸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隆策似乎猜透了对方的想法,站起身,抬头看了眼沙本特,“不必急于找到教皇,你我都再也见不到了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