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她摇了摇头,放弃再继续详细说下去,干脆对烟头概括道:“你倒是冷静了不少,不过……”
放下杯子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她继续翘着二郎腿,用下巴指了指烟头的肩膀:“起码这次你没有把桌子掀翻。”
被这句话勾起了糟糕的回忆,她皱着眉头对烟头抱怨道:“滚烫的红茶浇在身上可是很疼的。”
“疼?”烟头盯着面前的那个人,对方虽然有着那个令他愿意为之献出一切的那人的所有特征,包括声音、容貌、做派,等等等等一切,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刻面对这个人时,烟头心中连哪怕一丝丝的忠诚和敬畏都没有。
所以他复述了对方提到的那个字,然后又接着问道:“痛苦?”
“你是什么?你能感受到这些吗?”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边垂下桌子的桌布,那上面有着很明显的被反复洗过导致褪色的地方,与其它位置被明显区分了出来。
接着他又掀起了那块布匹,看到桌腿与桌子的接合部位,有着更加明显,像是昨天留下的被修补过的痕迹。
然后烟头才重新端起了那杯茶,小小抿了一口接着问道:“你是什么?”
看向四周熟悉的空间,烟头把视线收回投注到对方脸上再次问道:“这里又是哪里?”
见对方没有立即回答,烟头抿了下嘴唇:“给你个提示。”
“这里是我的梦?还是我的幻想?还是我脑神经被操纵后产生的幻觉?”
喝了口杯子里依旧温热的茶水,她缓缓放下茶杯对烟头摇了摇头:“都不是。”
“或许……”伸出一根手指靠在太阳穴一边,她侧过头用指尖挠了挠鬓角:“你可以再想的荒谬一些?”
抿着嘴唇沉默着盯着面前的人,红茶特有的香氛味道填满了两人之间的庞大空间,那味道仿佛是有生命一般,隐隐约约得在鼻腔里盘旋着,刺激着人去端起杯子喝上一口。
看对方不再开口,烟头竖起胳膊给她看自己前臂内测那个显示窗口上的时间:“为什么是今天?”
“你终于问了一个对的问题。”看烟头放下胳膊,正在缓缓倒茶的人放下手中的茶壶,拿起小勺轻敲了一下碟子,等被呼唤来的侍女给茶壶中重新注入滚烫的热水之后,才开口对烟头说道:“因为这是一切的开始。”
刚刚和侍女打过招呼的烟头回过头,皱着眉头反问道:“什么开始?”
“天。”她撑着额头从喉咙深处发出呻吟声:“我讨厌把一件事重复重复再重复。”
抬起眼睛透过垂落在额前发丝的缝隙看向烟头,她低声抱怨着:“拜托,你我的时间线不一样好嘛,对你来说几十年的功夫挺漫长的,但对我来说只是几分钟前才发生的事好吗?”
“说的极端一点,在一个小时内看同一个人不断在面前自杀……”
耸了下肩膀,她继续抱怨道:“真的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那么你就要继续这么抱怨下去?”烟头向后移动靠在了椅背上,手里还端着那杯已经快要冷下来的茶。
“当然不。”对烟头挑起嘴角意味不明得笑了一下,她站起身抻了下外衣好让那些褶皱被抚平,转身望向窗外的花园:“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起码这次你要是再给自己头上来一枪,我还能把你埋在花园里。”她对烟头眨了眨眼。
“随意。”烟头早就厌倦了这种你猜我猜的对话方式,他立即站了起来,像当年一样抬腿跳出了窗户,习惯性得对着窗户伸出双臂,下一刻一个轻得可怕得身影就出现在了他得臂弯中。
“谢谢。”她从烟头得胳膊上下来,扶着烟头得肩膀又理了下衣服,还把鬓角得乱发梳理好,才带着烟头沿着花园中得小路向前走着。
刚转过一个拐角,她便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那些嵌在地板上得鹅卵石对烟头问道:“还记得这条路吗?”
“你……她说喜欢赤脚踩上去得感觉。”烟头点了点头,指着有水声传来的方向:“所以这个花园被纳入了第一期工程里,那边还有一条配套得小溪,与三级净水循环系统相连,机动防御系统被安置在……”
一根手指突然出现在烟头得视野中,他向后仰头避开了对方想要按在他唇上得手指,正要继续后退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移动脚步,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被固定在琥珀中得虫子。
那根手指缓慢按在了烟头得唇上,熟悉得味道开始伴随着那冰冷得触觉充斥烟头得鼻腔。
她抬起头看着烟头得双眼,迟疑了几秒后才开口说道:“我知道那条小溪是你用异能挖出来得,因为是我命令你挖的。”
转回身继续向前走着,她头也不回得对身后重新恢复了活动能力的烟头说道:“不要在这时候说些煞风景的东西,还有……”
再一次停下脚步,她侧身用略带恳求的目光望向烟头:“别死在小溪里,那样不好看。”
这次烟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点了点头沉默得跟在那人身后,缓缓向前走着,伴随着越过最后一道修剪的整齐如哨兵一般的绿植墙壁。眼前的视界豁然开朗,一条两侧装饰着齐腰高灯柱,蜿蜒的小溪出现在鹅卵石小路前方,越过那拱形小桥后,一个有点与建筑风格不搭的中式亭子伫立在那里。
缓缓走到那小桥上站住脚步,她伸手扶着栏杆看向视野尽头那贯通天地的轨道电梯,转过身看向站在溪边的烟头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景象吗?”
“一片疮痍。”
言简意赅得回了对方一句,烟头伸手按在了距离他最近得一根灯柱上,这是他口中那机动防御系统的节点所在,伴随着一连串验证窗口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接入了皇宫的自动防御系统。
看着系统提供给他的防御地图,烟头有些疑惑,因为如果这是幻境的话,对方没必要连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都一并复制下来。
尤其是这个自动防御系统,其中有一点小小的缺陷:那是位于皇宫一角的区域,它有一个特殊的时钟系统,当每天的一个特殊时段到来,会在超级权限的刺激下,产生一个十五秒钟的响应延迟。
而此时烟头所看到的防御系统内部命令集中,同样有着有关这个小缺陷的隐晦描述。
他相信除了自己和陛下之外,绝对没有任何人以及任何AI知道这个缺陷:它是烟头亲手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陛下时不时的离开这个皇宫的桎梏,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怎么?”站在桥上的人注意到烟头停在节点前,收回视线落在了从脚下潺潺流过的小溪上:“想让那些藏在下面的东西翻上来破坏我的好心情吗?”
“只是看看这个梦真不真实。”烟头把手从灯柱上拿开,抬头看向站在桥上的人。
“嗯。”她对烟头点点头,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亭子:“要去那边坐坐吗?”
“然后再给我讲一些故事?”烟头走到桥边,手搭在了木质的栏杆上,看向那个风格违和的亭子:“在商讨这里的建筑风时,将军们说服了设计宫殿的那位设计师,特别划出了这个花园,让我们自由发挥。”
看了看左右的摆设,烟头把视线停留在了树丛中隐隐约约浮现的一组月白色雕塑上:“花园的风格一改又改,将军们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决定给每人划出一个空间自由发挥,于是在那位设计师的整合下,这个花园变成了融合将军们的文化背景的不同建筑风格的大杂烩。”
“你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木头制成的栏杆顶端在烟头的握力下变成一堆苍白的木茬,他放开五指任由这些短碎的碎片从指尖纷纷扬扬滑落到地上,看了眼被自己攥烂的栏杆上顶着的扭曲碎片,转头看向桥另一头表情依旧恬静的她。
“这在历史中出现过吗?”
建筑物被破坏触发了自动警报系统,烟头通过自己的权限把它关闭之后,继续盯着那人,伸手搭在了另一根栏杆上,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我记得,我们认真讨论过,把这个花园开放出来,让帝国的民众可以免费进入。”
“无论是将军们还是我都不同意。”烟头摇了摇头接过话茬:“我是出于安全考虑,花园距离寝宫太近了,会成为最大的防御漏洞。”
“而将军们,则纯粹是出于面子问题。”
回忆起当时争论的场景,烟头都没注意到他自己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毕竟您说要给每一块不同的景区,挂上牌子,说明是由哪位将军设计的。”
烟头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变化,把那些温柔的回忆从记忆中赶了出去,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冷硬下来:“你想干什么?寻找我意识的薄弱点吗?”
“不需要。”抬起手对烟头做了个手势,再次让他体验到那如同琥珀中的虫子一般,浑身上下连时间都被凝滞住的糟糕感觉,她放开了对烟头的控制摇了摇头:“你还是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烟头嘲讽得笑着:“你要我相信这里是真的吗?”
他的视线越过短短桥梁盯着那双眼睛:“之前你说过,要我找一个更加荒谬的理由。”
“那么荒谬的理由来了。”
停下脸上的笑容,烟头缓缓说出了在心中停留了许久的猜测:“你是要告诉我……”
“或者是让我明白,这里是真实的世界吗?”
“我从那个控制台穿越了时间?靠着那零素反应堆?”摇了摇头再次冷笑一声,烟头都为自己的想法而感觉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