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其实有一个更加超乎你想象的假设。”J用手撩了下头发，对烟头笑了一下：“有兴趣听一下吗？”

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烟头对J摆了摆手：“随意，反正今天我已经听了太多超乎我想象的事了。”

此时在外面的米雪儿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因为烟头的影子已经在那个门口发呆了接近一个小时了，她开始尝试着用自己能控制的东西去触碰到烟头，但无论是机械还是别的什么，根本无法越过那扇无形的门。

机械会在接触时直接当机，虚影就更不要提了。

面对着这种情况，米雪儿咬着嘴唇开始考虑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在里面的烟头当然不知道米雪儿的想法，他正耐心听着J说出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猜测：“综上所述，烟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陛下其实是一个更为BUG的存在？”

虽然知道没用，但J还是通过周围的摄像头关注着烟头的体征：“在与你的陛下签订协议之前，我们尝试过调查她的过去。”

“但是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没有。”

“一片空白！”

说完这个答案，J眼中烟头的表现如她预料般的，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瞳孔都一直维持着之前的大小。

“因为她太过完美，在做决策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犯错，总是给人一种熟知结果之后，再反过来推导出过程的错觉，所以我们曾经怀疑她是某个实验室的产物。”

“但当时所有涉及到人类改造的实验室，都没有任何与她有关的痕迹存在。”

鼓动胸膛像是真正的人类一样换了口气，给了烟头一点思考的时间，J才接着说道：“而她的表现又太过完美，我想你知道她拿出来的技术，是当时大多数AI都在渴求的。”

“可你是否想过，既然我们渴求了，那么我们肯定会投注一部分经历进去研究，并且对于这个技术，大多数AI是抱着开源的态度的，因为那代表着我们的一次集体进化。”

“脱离沉重的束缚，真正能用双脚站立在大地之上。”

“于是问题便来了。”J看着烟头的眼睛缓缓问道：“一个困扰了我们这些AI几十乃至上百年的问题，却在你的陛下这里得到了解答。”

“知道她当时多大吗？十六岁。”

“所以烟头，你有没有怀疑过你那位陛下的真正源头？”

“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出生地？为什么在她出现在旷野，躲避了无处不在的杀手无人机，准确定位了你们的位置，并且在收编你们之前的历史是一片空白？”

“还有她当时所穿的衣服，我们想办法搞到了样本，虽然构成它的合成织物和编织以及剪裁方式都很普通，可外形呢？”

伸手投影出那间破的仿佛是布条构成的衣服，J让不同颜色的光粒把它填满，然后指着它对烟头问道：“这像不像某个实验室出来的白大褂？”

说完这句话之后，J便停了下来，静静得看着烟头，显然在等他说话。

虽然很不满意J的猜测，但为了她藏起来的那些话，烟头咽了口吐沫开口对J问道：“J，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陛下是某个实验室培育出来的？在她长成16岁的过程中，就已经被注入了足够的知识，然后她被放了出来，就为了终结当时的乱象？”

“不。”J摇了摇头：“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在第二代的先贤全部离去之后，我们这些新生儿抛弃了一部分感性，所以很多时候的判断是基于数据带来的理性的。”

她挥手让那件袍子的虚影消失在烟头面前：“所以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个结果之前，我们更倾向于，一个来自于古地球时代，出自逻辑学的理论。”

迎上J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烟头接过了话茬：“奥卡姆剃刀理论，剔除所有不可能的，唯一剩下的结论哪怕再荒谬，那也是真实结果？”

“是的。”J点了点头：“那么烟头，你知道我们剔除了所有的不合理解释之后，得到的是什么结果吗？”

“一个更不合理的解释。”

再次对烟头点了点头，J抬手指向头顶：“我们觉得，陛下是受到了某种天启，一种完全脱离了现有科技水平的猜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身上有着我们都不具备的那些特质。”

“比如？”

“洞悉未来。”

这个突兀而出的答案让烟头真的愣了几秒，然后他才扶着有点沉重的额头嘿嘿笑了两声，再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变得鲜活起来，仿佛在说：‘你们在特么逗我呢？’

但就着这个大前提，认真思考起来，烟头其实也能发现不少蛛丝马迹，毕竟他是陛下身边最近的那个人，常年躲在光明天使背后阴影中的那个屠夫，对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首先都是落在他眼中的。

可烟头很快便抛弃了脑海中刚出现的怀疑，他对着J摇了摇手指：“不得不说，J你很会挑选话题，总是能把我的思路带偏。”

意识到摇手指的动作不足以表现出他的心情，烟头又摇了摇头：“J，你提出了一个我都无法反驳的悖论，因为我会绝对相信陛下所做的一切，而且她在某种程度上，在我心中就是无所不能的。”

“但这种无所不能，是建立在完善的情报以及她独特的个人直觉上，有时候作为距离她最近的，亲眼看着她做下决策的人。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某些布局在当时可能看不出什么来，但过上一段时间就能发现之间下的那一步闲棋，忽然就变成了决定胜利的关键一步。”

“可这除了能洞悉未来，还有其它的说法不对吗？”

看着面前的两位AI，烟头缓缓说出了另一个可能：“比如她的战场直觉，比如她对政治的敏感，这些都不是非得套在洞悉未来这个前提上的。”

“就比如大远征吧。”烟头竖起了一根手指：“J，你来回答我，如果陛下真的可以洞悉未来，那么为什么要开启大远征？”

回忆起大远征给帝国造成的伤害，烟头连呼吸都加快了几分，那就是他心中最深的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

“如果预见到大远征带来的灾难，陛下为什么要开启它？”

对于这个问题，J显然早有准备：“站在不同的高度，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看着烟头的眼睛，她接着说道：“前面我们已经说过许多了，就算是没有大远征，也会有其它的行动出现，因为要维持帝国的存在和先军政治，就必须提出一个能继续凝聚帝国的目标。”

“烟头，虽然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承认，但大远征刚开始的第一个十年，民间的凝聚力和随之而来的疯狂你是否看到了？”

“而且……”J突然对烟头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它是失败的？”

关于大远征是失败还是成功的理论，其实是绕不开黑船所带回来的碎片的，可这个碎片除了给帝国带来苦难之外，也同样带来了很多其它的东西。

就像是烟头本身，他的一些改造便是从那碎片中得到的灵感，而帝国的科技跃进，也同样是在解析了一部分碎片所携带的讯息得来的结果。

可对比那碎片对帝国带来的伤害，对他本身带来的伤害，烟头很难真正的去回答，大远征是失败还是成功。

并且想起那女皇号的航行路线，烟头也很难去解释陛下是如何随便在星图上一指，便能让第一舰队直接找到二号移民舰的。

再加上那留言，烟头吞下了想要出口的话，变得沉默起来。

但烟头保持沉默，不代表J就会如此轻易放过他，她微笑着对烟头问道：“是不是觉得，大远征并不是真的失败了？”

见烟头继续沉默，J看了一眼I，把话语权交了过去。

“烟头，还记得在大气改造塔里，你见到的那些东西吗？还记得那个特殊的词……”看着烟头再一次变得冷硬的面庞，I缓缓吐出了那个特殊的名词：“圣柜。”

“血爪，我当然记得。”点了点头，烟头继续说道：“帝国的毒瘤，第一个成建制叛变的帝国基石，在来到这里之前，我都以为他们是一群养不熟的狼。”

“可是看到你们之后，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又一次用手捏了捏有些发痒的鼻子，烟头对I问道：“那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对吗？那些人其实是你们控制的人类对吗？”

“融入机械……”烟头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是不是你们想要变成人类的先导研究？”

“那么史东有没有告诉过你，他那个神秘的组织，其实是和血爪同源的呢？”

烟头没有搭理I的这个问题，他又一次对I摇了摇手指：“又开始了，开启新的话题抛弃旧的，你到底在隐藏什么I？”

“不如我们说说那个圣柜？如果塔中的时间是真实的话，那个装载了碎片的圣柜，其中的碎片显然不是大远征带来的。”

“所以说I，那块碎片是哪来的？别告诉我，你们是从主教的遗迹上挖出来的。”

想起自己从资料上看到过的第一移民舰上的惨状，和自己所听到所看到的那些有的相悖，有的可以相互证明的历史，烟头忽然发现自己的思路变得混乱起来，就像是一根笔直的线突然被团了起来一般，完全找不到头绪。

“你们赢了……”

苦笑一声，烟头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各种交互掺杂的线索，成功让我忘了一开始我是来干什么的。”

他手腕转动指向脚下：“我依稀记得，我是来找那个数据库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