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还有谁。”
一脸不满的米雪儿在烟头耳边咕哝了一声：“亲爱的，这个基地连个VI都没有，整个系统运行都是靠着预编程在勉强运行，没有任何应急机制，脆的像是个一敲就破的鸡蛋壳。”
烟头对着那镜头摇了摇头，示意米雪儿别节外生枝，他现在要去的地方跟这个基地有没有管理AI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米雪儿的好奇心一向旺盛，她要是不知道还好，在知道的情况下让她不彻底探索这个基地的数据库显然是不可能的，这就如同把一个饥饿的人塞到满是食物的房间，还告诉他不能吃一样。
“小心一点。”
所以嘱咐了米雪儿一句之后，烟头继续走着他的路，空荡荡的走廊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但显然这安静维持不了多久，在烟头走到通道尽头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条不知道两段通向那里的隧道，显然这个庞大的地下基地有着完善的轨道交通系统。而且伴随着米雪儿侵入整个基地内部系统，成为隐形管理人之后，她显然不可能让烟头继续用两条腿来丈量甬道的长度。
于是一辆满载着武器和装甲备用电池的电车，穿过轨道一侧的隔离门出现在烟头面前，也是应有之意了。
“请随便拿。”
听着耳机里的轻笑声，烟头看着电车打开的侧门，下方地板边缘还残留着自动装载机械粗暴运行时留下的新鲜刮痕。
不过好在有了电车的帮助，烟头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便来到了J所说的那个目的地。
一个米雪儿的虚拟影像，也等在那里。
“亲爱的，我发现在系统上并没有提到这个地方。”她的虚拟影像转过身，示意烟头看那被聚光灯照亮的金属门扉，在门扉上方有一个极其醒目的帝国研究院的标志。
看了看左右那些不知道被米雪儿从哪里搞来的聚光灯，烟头迈步走到门边，很快找到了一块被尘土所掩盖的触摸板。
正当他打算伸手拂去触摸板上的灰尘时，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的米雪儿的虚拟影像发出了警告：“亲爱的，这些设备与基地系统被物理方式隔开了，你得明白没有任何人知道门里面有什么。”
盯着那触摸板考虑了几秒，烟头突然转过头对米雪儿问道：“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米雪儿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烟头再一次受到了那玩意的污染，正要想办法帮助烟头的时候，却看到烟头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烟头抬手压向了那块触摸板。
在手掌按上去之前，烟头还在自己心里做好了面对最坏的事情发生的准备，比如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喷出岩浆，以及伫立个红色的雕塑等他自投罗网什么的。
可真当手掌按在了那布满了尘土的触控板上，烟头本以为会发生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甚至连这块板子本身都没有因为手掌按上去，产生任何的反应。
比如亮起来，比如有扫描线闪过……
站在一旁的米雪儿的投影，看着烟头一脸疑惑的把手从触控板上拿开，翻转手腕看看手掌，又压在了上面等待了几秒。
“亲爱的，或许……”
正当米雪儿打算安慰一下烟头时，基地周边深埋在地层中的震动感应器，却突然开始向现在的基地实际控制者，也就是她，传递出如同水波一样的数据，而这震波的源头就来自烟头面前的这扇门。
确切的说，是门后。
那扇由金属构成的门颤抖着，如同一个从沉重中醒来的巨人，缓慢抖落身上积攒的灰尘，扫描装置在门口上方闪烁了几下，射出红色的光芒对准了站在前方的烟头。
覆满尘土的触控屏也亮了起来，虚拟屏幕被投影到了上方，一连串的验证通过讯息从那屏幕上刷新而过，只留下最后一句话闪烁着：
‘植入物编码读取结束，验证中……’
然后更多的信息刷新了出来：
‘验证中……’
‘验证通过……’
‘欢迎您，指挥官。’
‘帝国的骄阳永不落幕，死亡天使依旧飞翔，成功常伴吾身，荣耀常在！’
看着这句伫立在屏幕中央的话语，烟头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一声，在米雪儿以为他再一次陷入回忆带来的疯狂中时，他却伸手指了指这块屏幕，转过头看向米雪儿：“知道这句话在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吗？”
“是出征。”烟头微笑着对满脸问号的米雪儿解释道：“是出征……”
转回头看向那上方的扫描设备已经熄灭的大门，烟头轻声问道：“是吗J？你在那门里面藏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担心唤醒潜藏在黑暗中的那些怪物：“帝国的复兴吗？”
‘那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
伴随着J的话语出现在烟头的视野中央，那扇门就在他面前崩塌了，变成一块块细小的如同砂砾一样的碎片，与地上那些尘土混杂在一起，灰败的颜色如同从火葬柴堆下敛出的骨灰。
在垮塌的大门后面，出现的是另一扇铅灰色的大门，上面绘制着一个天使的形象，因为被放大了很多的关系，所以天使笼罩在黑纱后的面容清晰可见。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慷慨激昂，而是微微低头半闭着眼睛，仿佛在参加一场即将开始的葬礼。
而这个天使身边，也多了一根插在地上的权杖，权杖顶端的徽章是帝国的标志。
早就把数据库翻检了无数遍，甚至远程连线找到了对帝国历史极其痴迷的几个人，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米雪儿走上来伸手想抓住烟头的肩膀，但光线构成的手掌从烟头身上一错而过。
“亲爱的。”她看着烟头的背影：“我……问过别人了，这个徽章是从来没有在帝国历史上出现过的。”
“而且根据帝国天使的出现原则……”
她的视线跨越了遥远的距离，通过摄像头盯着那黑纱上的纹路：“黑纱，悲戚的容颜，还有权杖……”
“这可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是想说……”烟头回头看了眼米雪儿，在那些聚光灯的作用下，他的一双黑色眸子仿佛在发光：“里面是帝国的墓地吗？”
这个问题，既是问米雪儿的，也是在问J，但烟头的视野中央驻留的还是之前那句话，唯独字符末尾的输入符在闪烁着，提醒着他J并没有下线。
“亲爱的……”
米雪儿看着烟头向前走了一步，走入了那门扉中，她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虚拟影像在越过那门槛时突然消失了，就仿佛是跨入了另一个空间一般不复存在，只得退了回来。
“没事的。”
头也不回得安慰了米雪儿一句，烟头仔细看着这扇铅灰色，本应出现在反应堆外的隔离门，左右寻找了一下，他找到了安置在门边一个不显眼的区域，几乎和门的颜色融为一体的感应区。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感应区的位置，正好在权杖的中段。
当烟头把手掌覆盖在上面时，视野中刷新出了有设备开始连接的提示，随着那飞快的进度条走完，一条讯息刷新了出来：
‘当帝国的海洋开始倾覆，当天空被骄阳落日的余晖染红，当一切希望都已断绝，当人们都已选择遗忘……
当陈旧的黑夜终将过去，当新生的朝阳出现在地平线浸透，当死亡天使的羽翼在天空翱翔……
帝国的光辉会重新笼罩天际。’
或许是年代久远的关系，这段文字有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乱码，留下的可辨认的部分变得像是一个疯癫的诗人，在帝国逝去后为了纪念帝国所写下的诗句。
那扇铅灰色的门，也在烟头面前崩解开来，白色的冰冷雾气贴着地面向外蔓延着，它们刺激着烟头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因为那无形屏障的关系，站在外面的米雪儿通过摄像头看过去，只能看到烟头的背影，以及挡在他面前的铅灰色大门。
可烟头面前呈现出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J……”
“这就是……你说的另有准备吗？”
站在门外的米雪儿听不到烟头的话语，那扇无形的门扉阻隔了一切可以传递出来的东西，甚至留在她视野中央的那个背影，都早已不是真实的景象，因为烟头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随着那些散落的颗粒，在他身后重组成沉重的隔离门，烟头低头看了眼脚下正在闪烁的符号，抬头看向远处唯一保持光亮的地方。
那是一个庞大的AI计算中心的核心，圆柱形的结构一直向上延伸到穹顶的黑暗中，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巴别塔，细密的光辉仿佛是人的思绪在神经元中传导一般，在那柱子外面闪烁着。
一个巨大的屏幕在柱子前方出现了，上面刷新出了J的答案：‘是的。’
紧接着第一缕光芒从烟头脚下出现，它们向前延伸着勾勒出直通向计算中心的通道，紧接着向着四周延伸，勾勒出这个位于地下的巨大圆形空间的轮廓，最后亮起的是一排排散发着寒气的休眠舱。
这些如同卵鞘一般的休眠舱密密麻麻的排列在这个圆形空间中，让它看起来仿佛是什么巨兽的巢穴一般。
转过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休眠舱，烟头迈步走到了栏杆边，他想通过休眠舱上的窗口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在沉睡，可布满了冰霜的窗口内层阻隔了一切带着好奇的目光。
紧接着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休眠舱盖上的那个头覆着黑纱的天使标志，以及一个编号：0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