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吗？”

转过头看向远处的计算核心，烟头盯着那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屏幕：“这就是那个联邦的数据库？”

‘不，数据库在更上层的位置。’

再次看了看左右那些整齐排列到视野尽头的休眠舱，烟头把视线挪回到那块屏幕上：“那这里是什么？”

“而你，J，你又是什么？我怎么记得你的本体不在这里？”

连续两个问题问完，烟头想要从身上找支烟来抽，却在摸遍全身后才想起来，他已经把剩下的那包烟扔出了车外。

“当然不是，这里当然不是J的本体。”

身边突然响起的熟悉女声，以及出现在视野边缘的白色身影，让烟头转过头看了过去，看到那虚拟形象后，突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苦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所谓的早就做好准备了？”

盯着那个对自己微笑的人，烟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I。”

“你是不是想问：明明是你亲手关闭的我？”

I对烟头笑了笑，伸手示意他跟上自己的脚步，两人一起并肩缓缓走向那巨大的通天塔，也就是AI的计算核心。

注意到烟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熟知烟头性格的I轻笑一声，缓缓摇头道：“我本以为你会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可看样子你还是没有明白。”

“看来那个小家伙没有告诉你太多呢。”

“确实，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

直接了当得承认了自己的无知，烟头边走边左右看向那些依旧在运行的休眠舱，手指指向其中一个对I问道：“比如这个，它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标志。”

“只是一个标志？”

面对烟头的反问，I微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一个标志，它就像是你随便画出来的三角形和圆形一样，都是一个标志，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或者……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用来命名什么事物的名字。”

说完之后，I又对烟头笑了笑。

说真的，此时看到I的笑容时，烟头有一种自己可能是在做梦的错觉，因为在他的记忆中，I的笑容少的两只手就能数全，常年埋首于各大研究所的她，根本懒得浪费这些计算量来在虚拟的形象上构建出笑容来。

“用来命名你们的小议会吗？”烟头突然停下脚步，再次左右看了看，视线转回到I的脸上：“那这里是什么？方舟计划吗？存续人类？”

“你们准备释放那污染了？安琪儿是什么？感染源吗？”

“当然不是。”

轻笑一声，已经走到那通天塔前的I转回身看向烟头，灯光开始在塔身周围出现，在聚光灯下的I挥手让自己身边出现了一张椅子，她撩起白大褂的下摆坐了上去。

同样走过来，看了眼下方一无所有，连操作台都没有的通天塔，烟头站定脚步，思考了一下后对I问道：“陛下知道这里吗？”

他这么问是有根据的，因为帝国所有的天使徽章，都是由陛下亲自赐予的。

可I并没有回答烟头的问题，她把视线凝聚到了烟头身后，抬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注意到I的视线根本没凝聚到自己身上，烟头在侧身转向身后的时候还不忘后退半步让开正面，并且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也张开五指，冰蓝色的光芒开始在手心闪烁，整个人进入临战状态。

“你不需要这么紧张的。”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烟头的耳中，几个穿着不同，但都美得根本不可能在人间出现的女性款款步出虚空，出现在烟头面前。

“这是什么？”烟头盯着其中一人，皱着眉头问道：“巧合堆砌起的必然吗？”

“你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认为这是我们，以及你共同努力的结果。”被烟头所问的那人向前迈了一小步，她身上的衣服开始凭空崩解，随着那些光粒形成的碎片在虚空中旋转，月白色的婚纱自下而上出现在她的身上。

当那头纱再次出现之后，她隔着头纱对烟头笑了笑，捧着花球慢慢走过烟头面前，站到了I的身边。

“想知道答案吗？”

I的声音把烟头的视线再次吸引回了她的身上，看了看那几个在黑暗中发光，并且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身影，烟头皱着眉头对I问道：“你想说的，是这一切早有准备吗？”

“是安琪儿口中的那什么议会吗？”

想到女皇号上安琪儿的表现，注意到这些出现的AI形象，都是投诚帝国的古AI，烟头把视线投注在唯一算是新生儿，穿着婚纱的普罗米修斯身上：“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吗？”

紧接着烟头又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大远征时代还看不出帝国的颓势，时间线碰不上，所以……”

看向还在保持着微笑的I：“是什么让你们有了帝国会崩溃的认知？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准备的？还有……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认真盯着烟头的面容，I沉默了几秒后才对烟头摇了摇头：“我本以为有了那个小家伙给你提前打了预防针，你会表现的更镇定一些。”

“这不像你。”

“妈的……”烟头罕见得开口骂人了，他挑着嘴角露出最残忍的笑容，像是个狞笑着饮下仇敌献血的复仇者，视线缓缓从一众AI脸上划过，低吼道：“那什么才像我？沉默接受这一切吗？接受你们这些AI，在一开始投入帝国时就没有对帝国，对陛下的善意报以任何想以善意回报的想法吗？”

“怎么会……”

I本想告诉烟头，帝国之所以能超越所有当时的人类政权伫立在世界顶端，并且统一了四分五裂的人类世界，而且就算是几百年后现在的联邦也无法摆脱帝国的影子时，却听烟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来：

“叛徒！”

这个词，在烟头口中说出来，已经是无比严重的指责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把我们都干掉吗？像是当年一样？”

熟悉的嘲讽声从烟头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用极其凶狠的眼神盯着那个AI，双方僵持了几秒后，另一个AI拍了下同伴的肩膀，转过头看向烟头：“烟头，你为什么不能冷静下来，听我们告诉你答案呢？”

“听什么？听你们用那无懈可击的逻辑，给我现编一个能让我认同的理由吗？”

哼哼笑了两声，烟头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压下胸中开始沸腾的血液：“我以为我是你们最好的朋友，因为你们是完美的生物，人类自身所拥有的缺点在你们身上都不会存在。”

“或许是由于陛下的原因，我愿意靠近你们这些非人生物，因为我认为和你们的距离接近之后，我便会学到你们那完美的做事风格，变得更加完美，变得……”

抬手在面前用力一挥，带着割断一切的决绝心态，烟头左手指向地面，右手五指张开抬头看向面前的通天塔。

当他再次开口时，语调已经变得冷漠下来：“是这里吗？它是你们谁的计算核心？”

用仿佛夹杂着冰块一样的眼神依次从几个表情各异的AI脸上划过，烟头再一次问道：“至少我能让你们其中一人为帝国殉葬不是吗？”

“不，你想多了烟头。”J正想继续对烟头说些什么，就看到烟头一直向下的左手一翻，上面躺着一个细小的引爆器。

“是的，你怎么会没有做准备。”看到那个引爆器，J对烟头点了点头：“你一向是如此。”

那个引爆器后面牵着的线深入了烟头幽灵装甲的袖口里，一路不知道延伸到了哪里，但J明白它的线路尽头一定是被串联在了一起的燃料电池。也只有帝国时期制造的电池才会这么不稳定，只要把一些串联在一起，用特殊的电压刺激一下，就能变成一枚威力巨大的电浆炸弹。

“她指的不是你身上做好的准备。”

依旧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的I，回头看了眼身后直通天际的计算核心，转回头对烟头说道：“你摧毁了这个计算核心，只会让我们驻留在这里的分身就此消逝，甚至都不能阻碍数据交流，也不能让我们忘记这段对话。”

“并且……”I看向那些整齐排列的休眠舱：“如果你执意这么做的话，你只会让这些忠于帝国的战士从此失去再次醒来的机会。”

注意到烟头的表情迟疑了一下，I先一步点出了烟头心中所想：“你是想说AI法案吗？”

她轻笑一声，用满是嘲讽的口气对烟头说道：“你觉得，那些人类编篡出来，用来限制AI的法案，真的会对我们有用吗？”

面对I的嘲讽，烟头毫不犹豫得就呛了回去：“那不是你们AI用来消灭不同政见的法子么？”

听到烟头的话，I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向烟头：“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说。”

可烟头根本没接她的招，学着刚才I的样子左右看了看，烟头转回视线对I说道：“你说这些人忠于帝国，可我为什么看到的是在帝国崩塌时他们没有出现，反而在帝国不在了三百年后，他们还睡在休眠舱里。”

“这些人到底是忠于帝国，还是忠于你们？”烟头摇了摇头：“你在模糊概念，I。”

接着他把视线转移到了J的身上：“比起一直没有露面的其他人，你是我最长接触的，你那个源自巧合的故事我一直记忆犹新。”

“为什么让我来这里？”

盯着J的眼睛，烟头缓缓问道：“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在彻斯特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我的人？比起这些……我觉得我的人更适合睡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