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闪开!”
耳边突然响起的有些变调的尖锐女声,让烟头下意识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他看到一张笼罩在雾气中的脸。
虽然看不清那张脸,但烟头就是觉得自己看到了对方因为惊愕和紧张而睁大的双眼。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对方盯着的方向,头还没有转过头,就听到身边响起一声爆炸声。
巨大的声响和随之而来的冲击波,除了让他感觉到自己右侧身体仿佛被塞进了绞肉机一般无处不痛外,也在突然变红的视野中看到了整个战场的全貌。
那是一片建筑物的废墟,到处都是曾经的高楼倒塌后留下的残垣断壁,头盔后面喷涂着帝国识别章的士兵正依托着这些建筑物,构筑出一条松散的进攻线,在身后举起建筑物的残骸,化身成可怕投石机的异能者支援下想着前方缓步推进。
下一刻烟头就感觉到了重力再一次掌握了自己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被包裹在柔性材料中的脊椎重重撞在残骸尖角上传来的剧痛,还能感觉到自己左臂那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楚。
可除了这些痛之外,烟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他能从自己红色的视野中看到在自己前方撑开的异能护罩,能看到那撑开护罩的人正回头对自己高喊着,还能看到那护罩因为被攻击而闪烁的点点涟漪。
更能看到那张满是尘灰的脸上,额角因为承受异能带来的副作用,凸出皮肤仿佛马上就要爆裂的血管。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她摘下了自己破了一半的头盔扔在一边,伸手翻开了烟头的眼皮。
虽然那张脸还是被挡在一片雾气后面,但烟头能看到那沾满了尘土的金色长发,正从头盔下的罩帽边缘探出来。
下一刻,本来离烟头远去的声音又回来了,他先是听到仿佛雷鸣一般连成片的隆隆巨响,接着它被细化成了各种声音:枪炮声,呐喊声。
以及……
“没事的,没事的,你没事的!医疗兵!!!M快过来!你没事的,别看,别看,你没事的。”
纵然对方一直在说话,可烟头还是忍不住看向一直在把仿佛被生生撕下来一般的痛楚,像是海潮一般传递到大脑的左臂。
他勉强转动头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截带着鲜红血迹的钢筋,视线缓慢顺着那钢筋移动,看到了仿佛是被大头针钉进标本盒的虫子一般的左臂。
烟头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虽然神经反应很迟滞,但手指还是颤动了几下。
“别看,别看,你没事的,你没事的……医疗兵马上就过来了,他们听到了我的呼叫。”烟头转过头,一脸茫然得看向那个脸被藏在雾气后得人,对方得声音因为恐惧已经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头儿没事的!”一个粗豪得声音突然传到了烟头的耳朵里,他想抓转过头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可开始造反的颈部肌肉却限制了他的视线,让他智能看到那仿佛是被雨滴敲打的池塘一般,正在闪烁的异能屏障。
这时医疗兵终于赶到了,一个正在爬行的自动担架出现在了烟头的视野中,它用六条腿费劲得在崎岖不平的残骸中保持着平衡,慢慢挪到烟头身边蜷曲起腿趴了下来。
“让我看看。”
烟头扭头躲开了那一直对着自己眼睛的光芒,他想要看看自己的胸口,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和胸膛,以及双腿了。
可他费力的抬起头时,却再一次被造反的肌肉限制了视野,只能看到自己胸口那里的装甲板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那些构成内甲的聚合纤维像是爆开的棉花一样沾染着黑红色的血迹在他视野中招摇着。
一块正冒着烟的扭曲碎片,插在他胸膛正中央的位置。
“别看,别看,没事的,没事的。”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在了烟头的额头上,轻轻用力压了下来,让烟头感觉自己躺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烟头缓缓睁开了眼睛,冬眠带来的影响还没有完全褪去,让他的意识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那个抽干了他所有血液,把他冻成一块冰的老式休眠舱里。
眼前的屏幕上不断用曲线刷新着他的身体指数,辅助呼吸设备运行时发出单调的嘀声长音。
缓了几秒之后,烟头才伸手撕下了那面罩,呼吸着冬眠舱里湿润的空气,伸手覆在了面前的触摸板上。
读取了他的个人讯息之后,触摸板变成了绿色,随着那块小小的屏幕向上翻起,面前那块坚硬的金属也向着侧面滑开,露出那条白色的金属通道。
听着冬眠舱里自动播放的什么感谢使用本公司产品,祝您今天愉快之类的噪音,烟头扯下了胸口覆盖的综合生命监测系统,扒着舱内的扶手走了出去。
‘做噩梦了?我发现你的生命体征不太正常。’
J仿佛一个阴魂不散的魔鬼一样纠缠着烟头,他刚刚踏上那带着防滑纹的白色金属地板,这行字就在视网膜显示器里刷新了出来。
抬头看了眼休眠区不远处的大屏幕刷新出的那行字符:‘欢迎来带涅索斯星系。’
烟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抬头又看向那个大屏幕,注视了这行字几秒之后,他左右看了看正从冬眠舱里像是刚被唤醒的克隆人一样,艰难的迈动脚步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走出来的人们。
“是的,做噩梦了。”
‘关于什么?’
烟头随手拿起了冬眠舱旁免费提供的衣服套在了身上,遮盖住自己赤裸的背后露出的纹身,赤着脚慢慢在冰冷的地板上走着。
他的步伐并不快,因为烟头有一种踏在这个冰冷的地板上能帮助自己思考的感觉。
可伴随着感应到大部分人醒来,飞船的VI启动了地板加温系统后,变得温热的地板让烟头莫名觉得有点烦躁。
他干脆走到休息区挑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喝着舰船免费提供的功能饮料,低头看着自己面前同样是月白色的桌面。
“我梦到帝国第七年的事了。”
‘涅索斯攻防战?’这行字后面的输入符闪烁了几秒之后,新的字体才在桌面上刷新出来:‘那确实是个噩梦,刚建立的帝国就像是才离开襁褓的婴儿,而婴儿床边则有一群饿狼虎视眈眈。’
‘说起来,你在涅索斯受了很重的伤,那让你在病床上躺了半年。’
‘那时候你就像是一个被狗咬过扔在公路上,又被几十辆车碾过的破布娃娃一样。’
‘你也是在那里和她确立了关系不是吗?从某个角度来说,你还得感谢那次攻防战。’
烟头没搭理J,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拜现今的修复科技所赐,多年的战斗并没有在那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任何伤痕,哪怕是那根戳断了骨头的钢筋,也遗憾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种惆怅的情绪并没有在烟头身上驻留多久,他很快把因为残破的回忆而升起的情绪压了下去。
左右看了看身边的情况之后,烟头想了想还是把右手放到了桌子下面,五指依次敲打着大腿在屏幕上输入一行字:‘J,你很少盯我盯得这么紧,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吗?’
‘是的,坏消息。’
‘出了些问题,斑马的位置暴露了,你需要在24小时内赶到这个位置,不然我不保证他还能活着和你见面。’
看着这两行字,烟头并没有去问J,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的废话,他很清楚J不是神,所以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可看着那J传过来的地图,烟头发现这里正在涅索斯三号星最大的集群城市边缘的位置,在他印象里这种地方一直都是属于政府的三不管地带,各种糟心的事都能在那里发生。
当然烟头顾虑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跟着的这个剧组,也就是佩佩她们的目标不是涅索斯三号星,而是联邦法庭数据库所在的五号星,那里现在有一半的空间被开发出来当成了联邦的上层人士吃喝玩乐的敌方。
毕竟靠着联邦法庭的数据库,被最精锐的部队所环绕着,安全感肯定大涨。
J显然理解烟头的顾虑,她通过已经跳出超空间开始在星系内排队进行安检的舰船对外网络,给烟头发了一份全新的身份认证信息。
看着那全新的身份,烟头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面,指头正好落在了视网膜显示器投影在桌面上的那身份信息的头像上:‘全自动系统维护工程师?’
‘最近城市边缘的自动工程系统出了点小问题,所以需要一个维护工程师过去。’
烟头没有纠结于他这个只懂得杀人的家伙,该如何去维护出了问题的自动系统,而是对J接着问道:‘那我这边怎么办?’
‘已经搞定了,休眠舱故障这个理由怎么样?’
这句话刚在烟头视野中刷新出来,他就看到不远处的休眠区闪烁起代表故障的红光,刚才还在走廊里悠闲踱步的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才开始疯跑向报警的区域。
烟头则低着头站了起来,他把喝完的软饮料包装捏在手里,走到休息区角落把包装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推开了上面写着‘工作人员专用’的门走了进去。
当几分钟后烟头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舰内工作人员的标准装束,边向外走边用手正了正电子胸牌。
可是顺着通道向外走的烟头,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正藏在人群中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