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想知道我到底知道什么。”烟头忽视了史东嫌恶的表情，用手指轻轻在那荣耀钉上摩梭着，动作轻柔的仿佛是一个收藏家在把玩自己最爱的珍宝：“这其实就是我知道的东西。”

“之一。”

他手指用力，把三颗荣耀钉都从骷髅头上掰了下来。

要知道这颗骷髅头还是普通的人类骨胳，所以在这个粗暴的动作下，脆弱的骨胳碎片四处飞散就不说了，整颗头颅也被破坏的就剩下眼眶下方那些部分了。

看着那垂落在两边，被人造神经拽着没有掉下来的电子烟，史东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请……保持一些对死者的尊重。”

说这话的时候他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是如何粗暴的翻检尸体，拆散了那些骨头随意丢在一旁，还把那些植入物分门别类的拿了出来摆在床边方便辨认。

“血爪？”烟头对史东亮了下其中一颗刚拆下来的荣耀钉，摇了摇头：“他们不配，如果你经历过那个年代，你或许做得……”

烟头手指转动，把荣耀钉攥在了手心里，这个动作仿佛是要捏碎什么一般充满了力量感：“会比我更过分！”

说着话的功夫，烟头把三根荣耀钉挨个放在手心颠了颠，完美的植入物帮他选出了一根略重的。

“你在做什么？”史东有点看不懂烟头的用意，他视线跟着烟头的手指来回移动，最后定在了那颗被烟头挑出来的荣耀钉上。

“你试试。”烟头示意史东两手平摊在面前，把两颗荣耀钉挨个放在了他的手心里：“感觉到什么了吗？”

史东皱着眉没说话，学着烟头的动作颠了颠分量，接着又把手心里的两颗荣耀钉捏在指间，举到面前仔细看了看，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对烟头摇了摇头。

他耍了个小手段，两颗荣耀钉是捏在一起还给烟头的，显然他还想看烟头把另一颗挑出来，证明对方不是在故意涮他。

烟头当然明白史东的小心思，他随意瞟了一眼史东，微微摇头仿佛在嘲笑对方太过幼稚，托着那两颗荣耀钉的手颠了下，两颗被颠起来的金属钉依次落在他掌心里。

这次烟头干脆把那两颗没用的扔到了床上和颅骨待在一起，低着头双手一手捏住那个荣耀钉的一头，用手指来回摸索着。

“其实这颗比其它的轻一些。”烟头边继续自己的动作，边对史东解释道：“不过我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在圣殿里，每颗荣耀钉的重量都是被精确到毫克的，这个重量单位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79.77克。”史东沉声说出了那个答案。

此时他也明白了，烟头攥在手里的那颗荣耀钉肯定有猫腻，但任由史东翻遍了自己的所有记忆，都找不到有关于重量差异的记载。

“是的，这个轻了一克。”烟头停下了摩挲的动作，用手指卡着那颗荣耀钉，把这个只有一厘米长，有着几根爪状固定结构，看起来与‘钉’这个字完全不搭调的荣耀钉，举到史东眼前：

“仔细看，能看到什么吗？”

史东真的是仔细看过了，可在他的眼中，这颗荣耀钉与教团收藏的那些并无什么区别，硬要说有的话，可能区别只是时间在它身上留下了更多的痕迹罢了。

因为考虑到过深会伤到脑组织，所以那些爪状固定结构只是穿透了颅骨之后，再向内卷曲折叠以达到固定的目的。

此时除了被原主人摩挲的发亮的外部齿轮结构，就剩下那几根固定爪上残留的一些曾经生长在上面的骨垢了。

或许换个人来，还能通过这些骨胳在上面的生长情况，判断出这颗钉子到底在头上镶嵌了多久，而史东自己，则只能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烟头并没有借机嘲讽史东，他收回了捏着荣耀钉的手指，史东只看到他把一根手指压在了上面，另外两根手指抵着后面的固定爪，来回转动了几下手腕。

“好了。”当烟头的手指再分开时，这颗荣耀钉已经分成了上下两部分，一部分是上端的齿轮状结构，另一部分则是连着固定爪的底座。

他随手把设计的很精巧的底座扔给了史东，自己则捏着上端部分走到了那张桌子边，低头仔细看了看这张月白色的，中央翻起了一块屏幕，屏幕前端一部分桌面变成了半透明，露出了下方如同有机玻璃一般，发出微微光芒的全尺寸键盘的桌子。

史东停止了仔细研究那个内部有着很精密的凹槽，一看就是用来保护什么东西的底座，走到了烟头身边，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烟头，一副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又有点不敢问出来的纠结样子。

“有时候，人们总会把秘密藏在一个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烟头盯着那发光的全尺寸键盘，视线挪到捏着的荣耀钉上，既是对史东说，也是在对那个从他开始观察尸体，就安静下来的AI说道。

他把荣耀钉搁在了桌面上，手指覆在上面，轻轻推动。

光滑的金属面与同样光滑的桌面摩擦，仿佛是冰刀落在了坚硬的冰层上，烟头几乎没有用力，它就滑到了应该在的位置上。

那粒像是纽扣一样的东西移动到位置之后，烟头松开了压着它的手指，对史东做了个‘请’的动作。

史东凑上前去，首先便看到那被封装在透明护罩后面，是层层叠叠大大小小不同的齿轮，这些齿轮此时正在彼此咬合着慢慢旋转着，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看不到推动这些齿轮旋转的动力源在那。

接着整张桌子仿佛都突然亮了起来，如同电路板一般的线条突然在齿轮下方亮起，它们飞快蔓延到了整张桌子上，然后桌子四角无声地翻起了老式的投影装置，一个亮起的屏幕出现在了桌子上方的虚空中。

斑马被眼前出现的诡异景象吓了一跳，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向后退了两步，直到腿弯碰到了床沿才晃了晃恢复了平衡，停了下来。

此时那个屏幕上的雪花点已经渐渐平息，露出一张很清秀的女性面庞，对方戴着红色的兜帽，几缕亚麻色的头发从侧边跑了出来，搭在领口的位置。

在她的左侧额头上，三颗黄铜色的荣耀钉呈品字形排列在那里。

“……”

三人看到她的嘴张合着，可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该死！音量键在哪？”看到这景象史东一下就急了，他一下就扑到桌前，仔细看着那些在桌子中浮现出的线条，想从其中找到可以操作的部分。

烟头对想上去帮忙的斑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指了指屏幕，告诉他关注这个屏幕。

“试音，试音。”屏幕里的人用手搁着兜帽压了压耳朵的位置，在她抬手的时候，众人明显看到了她手掌位置还是纤细白皙的人类皮肤，而从手腕开始便成了黑色的金属结构。

“好了，I，声音正常。”

此时正巧回头看向烟头的史东，注意到当‘I’这个词从喇叭里传出来的时候，烟头的瞳孔骤然缩成了如同针尖一般细小。

烟头很快注意到了史东的表情变化，他借着低头点烟的动作错开了对方的视线，等烟点燃他再抬起头之后，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现在开始报告。”

这句话刚说完，屏幕就突然黑了下去，这个突发状况让史东以为烟头在捣鬼，可看着烟头一脸无辜的表情，平摊双手在身边，史东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屏幕黑了几秒后，又恢复了过来。

这次那个女性已经摘掉了兜帽，她的亚麻色长发也被刻意剪短到过耳的长度，不过给她剪头发那人一定是个初学者，杂乱无章的乱发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运送七号圣柜到达第338天，改造塔正在按时间表工作，初步改造将在三个标注地球年后结束。”

史东此时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终端的录像和录音功能，此时正平端着胳膊对准了屏幕，一双眼睛更是眨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然后屏幕便又黑了下去，几秒之后再亮起来的时候，一张憔悴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中，对方一只眼睛还青了老大一圈。

“我没事的I。”她微微摇头，用手背揉了揉青了的右眼，从齿缝间发出忍痛的嘶嘶声：“现在是几号了？我是问时间，哪年，哪月，哪日？”

微微偏头得到了答案后，她沉默了几秒，然后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今天为了伟大的目标，我和钱森掐死了莱姆希。”她举起手，一个眼熟的齿轮形项坠被链条一般的项链挂着，垂在空中微微摆动旋转着。

“他疯了，想要向帝国投诚。”一声不屑的嗤笑：“一个背叛者所操纵的帝国，他难道忘记那些兄弟姐妹是如何被活活填进焚化炉烧成灰烬的了么？”

屏幕再一次黑了下去，史东再一次回头看向烟头。

“是死人。”烟头摊开双手一幅：‘她要黑我我也没办法’的无奈样子，接着手指比成枪型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我保证，每一个都补过枪了。”

再一次亮起的屏幕，让史东把注意力从烟头那里挪了回来。

“第四个十年，现在是第二改造周期，初级大气层正在星球外表形成，但愿帝国不会发现这颗不在改造列表上的星球。”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捂住了脸，一阵由小到大，从正常渐渐过渡到丧心病狂的笑声过去之后，她抬起了脸看向屏幕，那张变成了中年的面庞上，因为缺乏水分和营养，变得苍白干瘪，整张脸上只有那三颗荣耀钉熠熠发光。

“写在最终之书上的时刻快要到来了，帝国的乱象已经展现，未来会证明我们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