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是古代人早就明白的真理，只有清除了后顾之忧，才能够轻装上阵，战胜一切未知困难。

“还有很多古画曾经描述过那些山精树怪，甚至近代还有一本著作，就是专门记录它们的所作所为。只不过，在很多庸人那里，他们把山精树怪当成了娱乐的元素，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利令智昏地对它们进行歌颂，麻痹人类的警惕性。这是非常可怕的，当人类把山精树怪当成宠物，当成一种娱乐品，甚至人人都想豢养家中，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简直无法想象。”弥勒大师说。

林川不想提那本书的名字，但是，那本书在近代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并且被奉为歌颂山精树怪的传世大作，其中囊括了人类能够想象到的各种妖魔鬼怪，个个加以美化，成为妖娆美人和翩翩少年，混迹于人类社会，令人难以分辨。

至少在遇到弥勒大师之前，连林川也把那本书当做娱乐经典。更可怕的是，自从影视媒体出现以来，那本书里的故事已经被翻拍过无数次，很多精怪已经变成了爱情的典范、美人的代称而深入人心，一代一代传播下去。

假如弥勒大师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这种现象真的是太可怕了，如果不能加以杜绝，就会让人类社会充满了畸形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直接导致错误的思想流毒蛊惑人心，引人向恶。

“我们能够在这幅画里看到它们，对不对？”林川问。

“当然能够看到，这就是我研究这幅古画三十年的发现，但是这种研究成果还没有被全社会承认，因为它颠覆了所有人对植物世界的认识。中原有句话说，人之初，性本善。很多人用这句话套用在植物界、动物界，根本就是混淆视听，蛊惑人心，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更深一层说，那些推崇这些话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另外一种木人。你应该知道，很多地区对于木人的研究已经积累了几十年，资料逐渐完备，但却在一夜之间大火突起，焚烧一空。任何意外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但是，如果各个地区同时发生意外，而且火灾的情形一模一样，那么，这还不值得人类深思吗？”弥勒大师说。

林川深知，世界各地每年发生那么多火灾，纯属意外的连一半都不到，剩余的那些全都是有人刻意为之，其目的一定是为了掩盖某个人、某些人的罪行。

“木人就在我们身边，这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我还是觉得，从古画中搜索它们的踪迹并不容易。”林川说。

“现代人觉得不容易，只是因为完全丧失了传承古代智慧的能力，无法从古人留下的这么多情报里面汲取有用的元素。其实，古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果只是用文字记录，就会被遭到随意篡改。即使是中原最著名的历史书，其中也存在着各种匪夷所思、难圆其说的谬误。那么古人就想到了图画，那才是最好的工具。”弥勒大师说。

窗外的风景正在变换，从下午到黄昏，天色正慢慢黑下来。

既然是夜宴，时间当然是最重要的，掌灯之后开始，直到凌晨结束。

林川看过很多分析那幅古画的文字，从一幅画里演绎出一个复杂的故事。画中的每个人物全都栩栩如生，带着各自的不同想法粉墨登场，与主人之间形成了复杂的互动，彰显着在那个时代勾心斗角的社会关系。

在一场夜宴里，来的并非全都是知心好友，其中一部分是政治敌人。主人与客人之间。都在做表面文章。

林川无法想象，假如自己和弥勒大师进入那幅画里，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到底能有什么样的发现？

“你看这个房间，会不会想到古代的聊斋？”弥勒大师问。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聊斋并非一间书房，而是一个讲故事的场所，汇集了南来北往千万人的智慧传说，故事传承，形成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状态，全都汇集到一本书里去，才会形成传世之作。

正是因为有了弥勒大师的启迪，林川才会想到，既然那位大人物把所有的故事汇集到一本书里，那么就代表了一种更深刻、更高明的手法，绝对不是为了娱乐而做这件事。

他曾追寻过作者的平生经历，那位作者并非是灰心丧气、虚度光阴的凡夫俗子，而是屡次科举不第，只能回归乡里，平生抱负无法尽情施展。

那样一个人一定是心怀国家、放眼天下、卧薪尝胆、以待来时的大人物，绝对不会从此消沉，心甘情愿籍籍无名。如果只是为了娱乐。他可以做其它事，比如饮酒作乐、田园骑射之类。

那个大人物出生在齐鲁之地，物产丰富，衣食无忧，当地对于文化人的尊敬，足以让他可以活得逍遥自在，而不必做这些辛苦繁杂的工作。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些以奉献为荣、以推动地区发展为己任的大人物才会做一些令别人瞠目结舌的警世大事。

“他比我们更伟大。”弥勒大师说。

两个超级智者之间，有时候只看表情和动作，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很可惜，后人误会了他的意思，根本没有领会他的本意，反而为了寻找到他的真实手稿而沾沾自喜，以为是为中原的文学史增添了宝贵的史料。我觉得，他的书载入史册，反而是明珠暗投。”林川说。

正是因为那套书被摆上了千家万户的书架，不但没有达成作者的本意，反而为所有的山精树怪做出了最好的宣传，这一点大概远远背离于作者的期望了。

到了现在，就算有些正义之士想给这件事做出新的定论，发出正确的声音，但也被淹没在亿万人的口沫之中。久而久之，这本书就成了古典文学的大作，其性质也有了根本的改变。

“这就是历史，没有人能改变过去，即使明知道是错误。”林川说。

古典文学中，真正涉及到山精树怪的不过有三本，分别是封神、西游和聊斋。三本书为后人开启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但是，给后人的启迪却是完全不同的，有些励志，有些猎奇，有些则离题万里。

猛的，林川听到了鼓乐之声，仿佛一场盛宴即将拉开帷幕。

他向窗外望去，灯光迷离之中，又有欢声笑语传来，仿佛宾客和女子们已经携手言欢。

“夜宴就要开始了。”弥勒大师说。

“真是奇怪，时间和空间对人的摆布，无法避开。”林川低头叹息。

几小时前，他还在仙子湖亲眼目睹那些工人们把金盘子拖上岸来。几小时后，他已经在弥勒大师的引导下，突破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进入了另外一个虚空境界。

“所以说，真正的智者，绝对不会以时间、空间为界限，而是以自己的灵台思想为最终刻度。我很看好你，希望这一次，你不会让我失望。”弥勒大师说。

林川看着对方的眼睛，淡淡地问：“如果真的让你失望了。结果会怎么样？”

在玄学的世界里，很多事匪夷所思。他记得，在很多秘密杂志里，都曾记录过弥勒大师的荒诞杀人事件。其中几个死者，正是弥勒大师的弟子。

“你知道结果，难道还非得要我说出口吗？”弥勒大师淡淡地回答。

林川当然知道，当弥勒大师被记录在那些秘密杂志里的时候，也就证明他的杀人都是事实。

他明白了，一旦行动失败，自己也许就会成为弥勒大师下一个杀人目标，因为这些事是弥勒大师的秘密。

既然不能帮助他更上一层楼，那么为了保密，弥勒大师就会杀人灭口，毫不犹豫地动手。每一个人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做的却是禽兽不如，即使玄学大师也是如此。

“原来这又是一个陷阱。”林川说。

“世界上有无数陷阱，我们向前面走一步，都会面临至少一百个、一千个……至于是不是陷阱，抑或是登天的梯子，那都要由你自己来决定。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正是这个道理。”弥勒大师说。

“过去曾经有多少人死于这幅画？”林川问。

“不计其数，尸横遍野。”弥勒大师说。

“为什么你会这样做？难道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那些被杀的都是你的弟子，他们都能为你保守秘密的。”林川说。

“利益面前，我如何相信他们？就像现在，你可以为我保守秘密，但是，离开这里之后呢，面对你的知心爱人，难道你仍然对此次行动保守秘密，守口如瓶，能做到吗？”弥勒大师冷笑。

林川做不到，至少他知道面对檀香的时候，一定会吐露弥勒大师的秘密。同样，弥勒大师过去带着弟子进入这幅古画，如果没有杀人灭口的话，他的秘密早就天下皆知。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除了弥勒大师之外，只要有第二个人知道《韩熙载夜宴图》的秘密，那就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公开秘密。

林川能够理解，弥勒大师为了保守秘密而杀人灭口，毫不留情，正是为了避免自己日后受人欺骗。

“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即将被杀，还会听从你的安排吗？”林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