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苦笑起来：“林博士，谢谢你的理解。有时候我真的惭愧，尤其是在你们这些文化人士面前。为了上层利益，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达成目标，我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严重剥夺别人的生命，造成流血牺牲。在那种时候，人不是人，而是野兽，或者是杀人机器。”

林川知道，现实永远比想象的更残酷。影视和文学作品里面表现出来的战争，永远都是经过美化的，文质彬彬，有条有理，富有美感，让人能够接受。

实质上，战争就是战争，杀戮就是杀戮，根本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一旦陷入战争，所有人无一例外地变成野兽，为了活下去，而不顾一切。

在他内心深处，不能接受檀香属于特殊部门这个现实，只不过，现实无法掩盖，也无法粉饰太平，是什么就是什么。

檀香能够这样径直告诉他真相，已经证明，她对林川绝对信任。

“来，握个手吧，我们一起杀出重围。”檀香说。

“好，一起杀出去，把他们两个也带出去，粉碎卡尔副统领的计划。”李川说。

他们两个紧紧握手，达成了最重要的协议。

“关于这座塔，我的手里还有一些秘密资料，能够恢复接近一半的原貌。如果你需要，回去后我可以给你。”檀香说。

“如果特殊部门认为它没有价值，那就真的没有价值，给不给我都可以。我猜，特殊部门一定觉得这座塔跟山河九街盘有关，才会特殊关注，对吗？”林川问。

“正是如此，但是，至今没有结论。特殊部门关注的项目太多，这座塔已经被搁置，没有人继续持续关注下去。相反，你刚刚提到的山河九街盘是重中之重，至少有五个小组持续跟踪，毫不放松。说到这里，我想提醒你，只要跟山河九街盘有关的项目，都不是单纯的文化项目，而是附加了太多其它价值。很有可能出现你刚刚接触到实质，就被特殊部门接管的情况。到那时候，一定要忍耐服从，而不是据理力争，那样做毫无意义。”檀香说。

林川点点头：“我是古建筑修复专家，只对自己的专业感兴趣，不会越界，更不会对抗特殊部门。”

这是他的真心话，因为隔行如隔山，任何一名专家都只懂得本行业的知识，而不可能变成指点江山的人物，更不可能阻碍特殊部门的行动。

“谢谢你林博士，你是我所见到的文化人士中最高瞻远瞩、最懂得变通的一位。”檀香说。

“过奖了，我只是想做好自己的事，为人类多做贡献，为后代多留资源。”林川说。

关于山河九街盘，他知道很多人一提起那件宝贝，就会变得热血沸腾，眉飞色舞。是所有文物属于全人类，属于各个地区，绝对不属于个人。人如果机遇太多，就会失去自我，忘记了做人的本分，最终惹来塌天大祸，连命都没有了。

突然之间，林川听到了一种声音，仿佛有无数蜜蜂围绕着春天的花束嗡嗡乱叫，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噪音。

他向四周看，这里既没有花也没有蜜蜂。

“怎么了？”檀香问。

“我听到了一阵嗡嗡声，越来越响，似乎就在外面。”林川回答。

“我怎么没听到？根本没有任何声音。”檀香说。

林川使劲揉了揉耳朵，静下心来再仔细听那种声音非常明显，而且非常熟悉，绝对是蜂群的嗡嗡声。

“也许是在塔顶，也许是马蜂窝，也许是……”他做了各种假设，但所有的假设都不成立，因为这座塔是建立在山脉顶上的，山风凛冽呼啸，任何马蜂窝都无法抵挡。

“我出现了幻听。”林川说。

“或许你太累了，太紧张了。”檀香说。

“可是完全不应该，我的身体一向没问题，即使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不会精神紊乱。不知怎的，现在我听到嗡嗡声，就想起那棵降龙木，还有生死蝉。”林川说。

“既然现在我们在山上，就不要想太多，等到回去以后，再考虑降龙木的问题。”檀香说。

“你说这棵大树为什么没有被刮掉？难道是那些无知的山民喜欢这幅画，所以保留下来？”林川问。

“老百姓很少进入这座塔，因为数年以前山脉就被特殊部门接管了。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我只能说，壁画能够保留下来，就是因为特殊部门的特殊关照。这是一种预兆，证明它无比重要。”檀香说。

“如果丽莎能跟我说实话就好了，她出现在塔里面，中间过程一定十分曲折，但有某种特殊意义。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林川说。

“回去以后，也许就有办法让她开口。”檀香说。

特殊部门当然有很多五花八门的手段，让那些不合作的人开口说话。

林川摇摇头：“现在讨论这些为时过早，还是回去再说吧。”

他们看完了三层塔，确信没有遗漏什么，就向第一层走。

“林川，你知道皇陵下面有无数密道，其中一条通向山河九街盘，对不对？”檀香问。

同样的问题，很多人问过林川，但他的回答都是三个字——不知道。他只负责修复皇陵，而不负责解答这些敏感问题。

“我从来没有研究过，尤其是山河九街盘，更是毫无接触，也没有兴趣。”林川说。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没有其它意思。既然你现在掌握着皇陵的进出权，很多人就会瞄准你，希望通过你进入皇陵深处，展开探索。这是一种特权，也是一种危险。相信你一定能够感觉出来，皇室对这件事也非常重视，根本不可能让其他人混进去。也就是说，一旦皇陵门户大开，第一个被追究的就是你。”檀香说。

“这一点你就多虑了，我把这部分权力交给了丽莎，自己置身事外，只管伐木修复的事。”林川说。

檀香猛地叫起来：“真的，你把权力交给了丽莎？怪不得——”

林川也猛然醒悟，丽莎之所以发生这种怪事，或许跟皇陵的进出权有关。换句话说，丽莎有可能进入了皇陵深处，染上了某种特殊病毒，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在修复古建筑的过程中，他读过很多埃及金字塔的资料。在那种数千年留下的建筑里存在各种病菌，让人产生很多种现代医学无法理解的疾病，尤其是精神和头脑方面的。

“我回去会仔细调查，到底有多少人出入了皇陵。”林川说。

“恐怕已经晚了，该进去的人早就进去过了，都是通过丽莎展开行动。”檀香说。

林川顿足，懊悔不已。他以为，把权力交给丽莎，自己就能够轻松下来，专心进行研究，但是，这种权力的交接，反而给丽莎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到了第一层，外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丽莎和金梁的声音。

林川皱眉，大步向外走。等他出了那座塔才发现，外面的吉普车上空无一人，丽莎和金梁都失去了踪影。

“他们是不是被抓走了？”檀香跟出来，低声问。

“刚刚没有听到打斗声，难道卡尔的人偷偷摸上来，把他们带走了？”林川问。

“抓走了他们似乎用处不大，之前丽莎一直在兵营里，而金梁则是他们的人。真正对他们起作用的是我们俩，而不是他们俩。更何况如果卡尔的人已经追上来，就不必再躲着了。”檀香说。

“难道，难道……”林川沉吟了三分钟，仍然无法找出答案。

他们上了车，车钥匙仍在，现在就可以开着车离去，或者弃车下山，进入森林。

“我们怎么办？是留下来找人，还是先行离开？”檀香问。

“当然是找人，如果只有咱们逃脱的话，就等于白来了一趟。”林川说。

檀香向那座塔望了望，猛地打了个寒颤。

“林川，我感觉那座塔十分诡异，每一扇门窗后面，都仿佛藏着一只食人巨兽。”檀香说。

“或许只是错觉吧。”林川说。

“那棵大树上垂下那么多果实，似乎能够吸收世间万物。我的感觉是，所有人到这里来都会被壁画消灭，成为果实之一。这座塔建在这里的目的，就像仙子湖的金盘子一样，也是用作祭祀。”檀香说。

林川想到一个古老的传说故事，有人到寺庙里游玩，发现一幅心仪的壁画，心向往之，突然间就进入了其中，成了图画中的人物。他的命运改变，壁画的内容也不断改变，最终，当他脱离壁画的时候，回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游历其中，与壁画中的人物命运形成了不可分割的交集。

如果丽莎和金梁都进入了塔中，变成了壁画中的一部分，那么这座塔就成了一座妖塔。

“真的很难相信，这座塔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魔力。”林川说。

“这只是我的感觉，但通常第六感不会骗人，每次都会应验。”檀香说。

“那么，卡尔的人是不是也在塔里失踪过？也变成了壁画里的内容？”林川喃喃低语。

“我可以打电话给他，询问是否发生过类似的离奇案件。”檀香说。

双方势同水火，卡尔的人虽然还没追上来，但可以预见，一旦交手就是你死我活。在这种情况下打卡尔的电话，无异于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