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多少倒不是重点,关键是鬼差的警告。”判官插着两手,仰头看着天花板上一丝被风吹起来的蛛丝道。
“这个警告意味着,以后在忘川界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会被限制。可能是无关紧要的限制,也可能是非常致命的。”
屋子里静了下来,除了天花板上的蛛丝,轻飘飘地断了。
“噢,我去关下窗户。”三百刚要起身,随即尴尬地发现窗户压根没开。
“作为人类神使,存在本身就会出现很多问题。”
大概是气氛有点太凝重,判官吐了一口烟圈儿叹道。杨祈回过神来点了一点头,也是,除了傀儡组织现在的状态他还是在意之外,他的工作主要也只是在阳界。
“至于罚单上写的,那是你死了之后要考虑的问题。再说,忘川界负债率很高,包括神在内,这个倒是不用太上心……”
“那我们的下一个客人,是不是刚才在麻姑神的摊上看到的那位?”宋晓洱总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有这样的助手,倒是能保证工作不偏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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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杨祈几乎每天都在半夜十一二点的时候去馄饨摊蹲点,但就是碰不到那天晚上遇到的人。麻姑神也不理他,一连好几天都没蹲到。
“这家伙该不会是不想走吧?”
大排档桌子边,宋晓洱咬下签子上的肉,瞟了一眼烟雾缭绕的馄饨摊。杨祈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接道:“得看他什么时候想走了,或者,有什么只有能办到的事大概才会找上来。”
天气已经慢慢凉下来,晚上出来的人越来越少。杨祈背上的烧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江小哥和晓洱也回公司和学校,三人凑一起的时间比之前少多了。
“你俩怎么又跑来吃这茬不喊我?”三百裹着大棉袄,拉开对面的塑料凳子坐下。
“又不只是为了吃,你那边忙完了?”杨祈撬开一瓶啤酒递给三百。
“嗯,这几天还好。你俩呢?找到那天那个黑衣人了么?”
“找到个……”话还没说完,杨祈被嘴里还嚼着肉的宋晓洱扯了一把,她用签子一个劲儿地指着馄饨摊边上的便利店。
“啥呀?”
“咳……进去了…走!”宋晓洱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东西,拽起杨祈就往便利店的方向冲过去。
两人急吼吼地撞进去,便利店里除了店员和一个买烟的男人一个人没有其他人。两人佯装买东西:“姐你这有拖线板么?”
“第二排架子下面有。”收银员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低头摆弄手里的几张收据。
两人绕到货架的另一边,确实没人。杨祈闭上眼睛,两手触着货架放慢脚步。过滤掉大街上的人声和车辆,凌乱脚步声,耳边有一个有节奏的脚步声一点点清晰起来。
“右边。”宋晓洱在货架的另一端轻声道。
杨祈身体微微向右倾斜,一睁眼,货架上一堆灯泡的缝隙间出现一双青黑色的眼睛!
“出来聊聊?”杨祈盯住那双眼睛低声道。
穿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宋晓洱不自觉地往回看,两人往前走,一直回到大排档的折叠桌前坐下。
“请。”杨祈在浑浊的空气中拉开三百旁边油腻腻的凳子,凳子晃了一下,随即塑料凳腿被微微压弯,三百扯了下嘴角僵着背坐着,头都不敢转向身边。
周围非常嘈杂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杨祈开口道:“这几天是还有事没解决么?”
“是的,还有几个,没看到结局。”沙哑的声音在三百身边响起,桌子上的酒瓶被稳稳地推到一边。杨祈眯起眼睛,看到一个稀薄的轮廓,在空中掌心向上,举着两只手。
“三百,是你同行。”
这个动作杨祈太熟悉了,是医生,也是入殓师常用的手势。手术前和入殓仪式开始前的净手。
“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杨祈的手猛的伸到他耳边将什么东西用力拨开。
“哐!”三百边上的塑料凳子被掀翻在地,杨祈盯住空中一对泛着青光的眼睛,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您解决呢?”
“你?”那双眼睛微微往斜上方一翻,接着将视线移开,旁边的宋晓洱有点坐不住了,三百脸色煞白一动都不敢动。
这俩人又着了道了?!
“是的。”
“那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帮我的忙。”
路边的一辆车驶过,强光照向三人,让人忍不住收起视线。刺眼的灯光将那双眼睛一点点稀释,车一个转向驶向了下一个路口。周围再一次昏暗下来,宋晓洱猛的反应过来,朝刚才车子的方向追出几步。
“他会再来找我们的。”杨祈重新坐下。
“这个客人,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他身上有和麻姑婆婆一样的味道,可能早就不是活人了。”宋晓洱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汽水。
“嗯”杨祈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看着一桌子狼藉。“这家伙,之前应该就和神或者神使交过手,架子大得很。咱们先等其他客人吧,他轻易是不会相信咱们的。”
“行……诶?”
三百刚要站起来,突然感觉自己脚踝被什么抓住了。低头看见一只手连着手的只有一截脏兮兮的手腕,他感觉自己的胃像是被什么人锤了一拳。
“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是我的。”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过来,手上还拎着两条腿和一条胳膊。三百本来觉得差点意思,这下好了,一口气把刚才吃的烧烤全吐了出来。
“这是你的?”杨祈弯腰把掐住三百脚踝的那只手拽下来。
“是的是的,谢谢您……”这家伙接过那之后急匆匆地就要走,嘴里还一直念叨:“说是在这里啊,怎么没见着呢……”
“你找谁?”杨祈一把拽住那个血人。
“滋——”
对于血人来说,杨祈的手竟像滚烫的烙铁一般,他“嗷”的一声躲开。
“你是神使?”那血人转头朝杨祈翻了一眼,表情痛苦地扭缩在一起。
“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找神使。”血人掂了掂手里的四肢和器官,转身,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小子,刚才那个,是你前辈。”
“喂!”宋晓洱刚要叫住他,他猛的窜到马路对面,翻过围墙消失了。
僵在原地的三百跟丢了魂似的,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哎,专拣不经吓的欺负。杨祈拍了拍三三百的肩膀,重新坐下。
“我还以为是咱们的客人呢。”宋晓洱大失所望,一个是前任麻姑神使,一个是过路的游灵。
麻姑婆婆确实说了,那个前辈也是他们的客人。
但是,他们要怎么说服一个,说服了很多人走的人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