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去征求上头的意见。”

最后洛飞这么说。

司空茂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半晌，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摊开双手：“行。”

§

和“美术社杀人事件”不同，“水瓶杀人事件”结束得无声无息，像是一群懒洋洋的乌鸦，中途落下休息了一会，就再也没有飞起来。

男生们曾经哀叹惋惜，女生们曾经饶舌冷嗤，那些声音都静静地沉入水底，没有留下一点回音。

严露说，这他妈都什么事啊，尤其关我什么事啊，说真的我特别想微博贴吧轮番挂他们，尤其杨茉莉，不过本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算了。

江若时说，小说的标题我已经想好了，不过有个问题我现在都没想明白，许晓蕾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洛飞说，在顾泽楷的手机和电脑里都没有找到任何记录，仅凭现有证据还无法证实他和与许晓蕾聊天的“木皆成舟”是同一个人。

罗濒说，我有个严肃的问题，这案子就结果而言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怎么看都和尹绪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司空茂说，是哦。

罗濒问，咱们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司空茂……

司空茂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理智真心无话可说，可直觉就像个死犟的熊孩子，在地上撒泼打滚，耍赖哭号，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承认。

§

最后，司空茂想到了一个问题。

现在他知道，罗濒知道，江若时也知道——唯独尹绪，应该还不知道“逆生树的存在”这件事情。

§

9月25日，星期三，“某种意义上的结案”一天之后。这天下午放学，司空茂回家的途中给罗濒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中午帮自己把尹绪约到男厕所去。

“那家伙已经没有理由再跟着我们了。”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在公开场合下，SAS已经被废社了，我们是不可能再接到任何委托的。之前尹绪能留下来，完全是因为水瓶作弊的案子还没有结束，但现在，已经结束了……”

罗濒问：“明天你要这么跟他直说吗？”

“对啊，不管出于什么动机，这种事都是说清楚了比较好吧。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逆生树，这种事不让他掺合进来也比较好……本来你们两个我都不想说的。可学姐自己偷听到了，你……”他撇了撇嘴，“我觉得我瞒不过你……”

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出了一口气的声音，竟听不出对方是在笑还是叹气，抑或是笑着叹气。

司空茂还想叹气呢。他正想哀叹“否则怎么办啊”，对面却忽然问了一句：“司空，你说实话，你不希望尹绪加入SAS，真的是因为怀疑他和逆生树有什么关系？”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司空茂愣了足足半分钟。他反问：“还能是什么原因？我对他又没有成见，尹绪这人不错，虽然跟咱们他不熟就是了……”

知更鸟又沉默了。

“……你想听我说实话么？”

少年的心脏猛地停了一拍。

“什么……”

像是敏锐地预感到气氛又要变得尴尬起来，对方连忙缓和似的笑了两声：“没什么啦……就是觉得，司空你好像还是不喜欢尹绪这个人诶。”

“喂都说了我没有——”

知更鸟立刻打断了他：

“可是你连朋友都不想跟他当啊。”

“……”司空茂竟然再一次无话可说了。——是啊，即便再也遇不到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案子，几个人就像普通的高中生一样，普通地从今天的作业聊到要炸学校该把炸弹安在哪个地方比较合适，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为什么如此平常的事情，自己却一次都没有想过呢？

他回想着尹绪的脸，绞尽脑汁想要给自己脑内的那张脸找一个定位。按理来说他和这个新社员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是——鸟说的还真没错，恐怕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想和他熟络起来。他和这个一口一个前辈的“小学长”全部的谈话，似乎就没有一句和当前的案子没有关系，尹绪他……

“我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没说过，你没发现吗，他从来都没说过……”

“……司空。”

罗濒再一次开口了。

“从前，你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同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可是落到司空茂胸口上的时候，就像是烧得通红的烙铁，一下子烫起一层的泡。“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名侦探一下子慌了神，五指死死地扣住手机，好像害怕它会突然从自己的手中滑落下去似的。他想说鸟你可别瞎想你和尹绪怎么可能一样啊？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可是名侦探司空茂唯一盖章钦定的助手啊？最后他脱口而出：“……好啦我承认还不行吗！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啊！”

说完他像是浑身脱力似的，呆呆地举着手机，站在人行道的中央，这儿离校门还不是很远，接二连三穿着制服的学生与他错身而过。

那个时候全世界的画面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清晰得过了头，就好像真的有一丝丝气息喷吐到他的耳边上。

“……笨蛋。”

下一秒他清晰地听见知更鸟说。

“白痴。蠢透了。”

“为、为什么……”司空茂还是怔怔的。他真的不明白罗濒会突然骂起来，印象里这只一向温文尔雅的鸟甚至没有爆过一句粗口。“我不是说你。”但紧接着对方就说，“我说我自己……喂司空，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也不喜欢尹绪。”

“咦？完、完全看不出来？！”

“不，也不能说不喜欢吧。”他听见对方轻微抽动鼻翼的声音，“尹绪这个人的性格，比起外向应该更偏内向，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还会对咱们用敬语，这样我们就很难迅速和他深交……想想，咱们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习惯了三个人一起行动，突然插进这么一个摸不清习性的生人来，不可能不会觉得别扭吧。更别提，接下来社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司空茂呆了半晌：“……我靠你说的好有道理！”

“说起来，尹绪在这个时候加入SAS的理由，我也不是没有想过。”

“什么什么？”

“你真的不怀疑，他可能对严露有意思？”

“……”

咔嚓。

名侦探听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碎成齑粉的声音。

这个鸟绝了。这个鸟真的绝了。他今天这一番话说出来，司空茂竟然觉得自己几乎都不再怀疑尹绪是逆生树派来的奸细了。“不对不对！”他搜肠刮肚地想着反驳的句子，“可是那个给学姐钥匙的人！还有上次在厕所消失的家伙！……前天尹绪说的那个‘秘密’！这些不是都很可疑吗！”

罗濒的声音在他耳中也变得轻快起来：

“嗯，说的是，那这些就明天中午一起问个清楚吧……尤其是他跟严露的关系，我真的，在意，很久了哦。”

“没看出来你这么八卦啊！……妈的不对上次你还在警察局扒我跟学姐来着！”如果不是知更鸟在电话对面，名侦探真想跟他狠狠地击个掌。罗濒笑着说“我怕你被学姐拐跑就不要我了嘛，铁三角最忌讳其中俩人搞上你没听过？”，司空茂哼了一声：“拉倒吧你，在学姐眼里咱俩没准都搞到床上去了！”

“哎，说到上床，学姐跟你讲过ABO么？”

“那啥？”

“好像是她们腐女发明的，人类一共有六种性别什么的设定，两个男的可以生孩子，她上次还说要写一篇呢……”

“噗——”

§

9月26日星期四。

罗濒和尹绪约好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十分。

不过司空茂等不到这个时候，中午老师罕见地没有拖堂，七中十一点五十五下课，才一打下课铃，他就把手机揣进口袋，故作若无其事地溜出班门——没想，一只脚还没落地，就迎面跟一个人撞了满怀。

“？！”

那人竟然是严露。没等名侦探反应过来，身材娇小的女汉子已经跨前半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以银铃般悦耳的嗓音怒喝一声：

“喂？！今天你看见尹绪了吗？！！”

——淹没方舟需要几瓶水·完——

那么水瓶篇就（非常草率地）完结了！当然我知道有很多东西还没讲清楚……但BOSS组织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讲清楚！不要急！该有的早晚会有的！

从下一章开始正式进入作者从风暴蝴蝶就开始期待现在终于写到了的新卷！！！！好激动啊！！！！以及从下一卷开始，会有一个地位堪比男二的超级牛逼的新角色和一个重要配角出场噢！！！！！大家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