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好像不是这句。
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松毛虫的领袖跋涉千山万水,逃出花盆,然后一口咬住了队伍最后一只的尾巴尖。
如果说在他们所处的维度之外真的有神,司空茂也他妈的信了——但他无所畏惧。演戏而已?他这辈子演过的戏还少吗?
于是他从副社长手里抽过原属于晁杭的台本,低头扫了几眼,发现罗萨林的台词是真寥寥无几,而且大概是人设狂拽酷霸的缘故,连每句话的字数都不超过二十个,要背起来实在太容易了。名侦探顿时松了口气,转回身一咧嘴,朝罗濒竖起拇指:
“好了,鸟,来追我吧。”
知更鸟再一次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没有说话。不知何故,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司空茂再次偷眼瞟向夏韵,后者仍是一副玩味的眼神,双手抱臂,像是在观察他们两个的动作。
他默然半晌,眼神骤然一凛,嗓音低沉下去:
“要么就别再跟着我了,滚。”
……
这句话脱口的瞬间,罗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真奇怪。那个时候反正是司空茂的心脏咚地沉了下去,像是胸腔里突然空了一块似的。来不及思考究那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情——随即他又恢复常态,迅速地弯起眼睛笑开:“怎么样怎么样,这样够不够凶?”
……
知更鸟仍然呆呆地看着他。
一片寂静。
只有夏韵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不错嘛……没想到这么可爱的脸,也能做出这种恐怖的表情啊。”
——这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夸人。不过后半句在司空茂听来,暂且也算是称赞了。紧接着连晁杭都火上浇油地鼓起掌来:“兄弟,我觉得你狠起来比我厉害诶,你们快点对一段戏,没问题的话,我就可以放心退休了!”
名侦探默默地白了他一眼,心想其实你只是想早点跑路吧。说起来,似乎从一开始这人就不是很想接这个角色,也不知就是因为基友死了心情不好,还是正好借着这件事……
想着他无意间回过头,看了一眼罗濒。
知更鸟保持着和刚才完全没有区别的姿势。
半垂着头,直直地盯着他,眼眶泛着一圈淡淡的红色。
这一次轮到司空茂呆住了。
罗濒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仍旧泛着海水的颜色……深不见底的,灰黑色的,又咸又涩的海水。
像要溢出来似的海水。
……咔。
他突然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但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罗濒在和他对视的瞬间,眼底迅速闪了一下,随即重新倔强地迎上,迸发出灼得烫人的光来。“为……为什么?”他终于开口了,带着很用力的,微微发颤的尾音,“我还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想问你,今晚——”
……啊。
是台词啊。
只是台词而已。
司空茂觉得自己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
于是他下意识地收缩瞳孔,让玻璃体的表面迅速重新冰结起来。黑夜的颜色。月光的颜色。下一句……下一句台词是什么来着?
……哎?
什么来着?
——
“抱歉,我对和男人一起做什么都没有兴趣。”
紧接着那句话从背后约两三米的地方传来。
带着戏谑轻佻的尾音,如同微风里摇动的红色花瓣。
“……?!”
那真的是个——从未有过——他也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听到的一瞬间,司空茂惊得差点儿跳起来。他甚至来不及去看其他人的表情,一大块刺目的红色已经蛮横地撞进了视野里,唐棣跷起一只脚坐在舞台的边上,眯着细长的眼睛瞅着他,手里是一沓装订好的打印纸,旁边伊恬然空着两手,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些惊慌地盯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下一秒钟,红毛双手一按台面,从台上蹦了下来。用饱含敌视的尖锐目光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就拖着他朝外走去。
“……你又干什么!”
司空茂也早习惯了这家伙的一惊一乍,用力掰开他的手,但并没停下跟随的步伐。背后紧接着传来小跑的声音,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罗濒也跟过来了。知更鸟在门口拦下了几个似乎也想跟出来看热闹的社员,趁着这个时候,名侦探压低声音问他的同桌:“你不是因为周六的事来的吧?”
唐棣侧身对着他,只斜过半边脑袋和眼珠,咂了一下舌头:
“啧……周六刚出了事,今天就跟人在这搞基,这定力,也就是逆生树的老大能有的了。”
“那我能怎么办啊,我又不是警察。”司空茂丢了个白眼给他,悠悠哉往墙上一靠,心里倒是明白,唐警官这可是第一次专门跑到话剧社来找他,如此屈尊大驾,不可能是吃饱了撑的。
果不其然,对方的下一句发言就让他瞪圆了眼睛:
“先告诉你个坏消息,你们网站的第一个据点被我们攻下来啦。”
原本往这边走的罗濒脚底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跑到司空茂旁边,和他对视片刻,但什么也没说。唐棣又瞥了罗濒一眼,勾起半边嘴角,继续道:“跟我之前猜的一样……这个组织就是按照‘逆卡巴拉之树’划分代号和阶级的。之前捅你一刀的家伙,是蓝兜帽的‘无感动’,周六你在乐泰金钱豹见到的那个,是紫兜帽的‘不安定’——”
“蓝兜帽?!”
“周六?!”
此言一出,旁边猫和鸟同时炸起了一身的毛——虽然针对的重点完全不一样。司空茂知道罗濒在惊讶什么,但他来不及跟他解释。“你上次跟我说的可不是……”揪着同桌的领子,他突然一时语塞,“秋……你们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说卢梓秋就是逆生树的蓝兜帽?”
然后他就真的听到了一个数字。
唐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答道:
“百分之百。”
“百……”
司空茂一句“你逗我吧”还没蹦出一个字来,话头已经先被知更鸟抢了过去,声音里透着掩盖不住的急迫:“你的意思是,警察现在已经掌握卢梓秋没死的证据了?”
“当然,但别指望我会告诉你。”唐棣一根食指旋了半圈,指向罗濒的鼻子,“——就算是你。”
名侦探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但还是一言不发地插进了两个人中间。这死红毛也许是在诈他们,但老实说,认识至今唐棣几乎没对他说过一句假话,况且在这种事上,撒谎也并不算是多么高明的手段。“事已至此,卢梓秋怎样都无所谓了。”如此默念着,他努力地让自己心如止水,思索着从对方嘴里套取更多情报的方法:
“你之前说……划分‘阶级’?那卢梓秋算是什么阶级的?那个紫兜帽又算什么?”
唐警官扬起一个不能再欠揍的笑容:
“你猜。”
“我——”
转念一想,司空茂倒是大概猜到对方的心思了。如果立场调换,自己面对嫌疑人的这种问题,应该也会给出跟他完全相同的两个字。好么,猜就猜。他在记忆阁楼里搜刮着当初江若时给他的那一沓资料残片,卡巴拉,逆卡巴拉,十个源质,不同的颜色,无神论……
……糟糕!十个质点的顺序已经完全忘记了!
他的嘴角刚一抽搐,罗濒就默默地从背后凑到他耳边:“要我提醒你么。”
“什么你居然记得?!”
“这个不是很重要么,我就拍了照片,备忘录里还抄了一份。”知更鸟划了两下屏幕,把白屏黑字展示给目瞪口呆的名侦探看,“对了,逆卡巴拉的序号后面有‘i’,不知道是不是虚数的意思,不过虚数不就没法比较大小了吗……”
“呃,我觉得应该不是虚数吧,犹太教比笛卡尔早不知道多少年呢。”司空茂一边歪着脑袋嘀咕,一边忍不住感叹华生就是华生,自己要是没有这个鸟可能真的就成不了名侦探了。资料上的质点是按照“10i~1i”的顺序排列的,他的目光首先聚集在了几个熟悉的单词上:9i是紫色的“不安定”,4i是蓝色的“无感动”,1i是白色的“无神论”,也就是他们熟悉的“Bacikal”。
无神论毋庸置疑是他们的领袖。剩下的人,莫非就是按照这个号码的顺序排列等级的?
那卢梓秋的等级比紫兜帽高很多啊。
而且在他上面居然还有人。司空茂的目光聚集在了3i的黑色“拒绝”,和2i的灰色“愚钝”上。这两个位子如果有人,目前居然都还没有露出过丝毫的蛛丝马迹。莫非也是负责网站运营的高层?毕竟之前讨论的结果也是在警方的攻势下,那个网站仅靠一个人应该撑不起来……
对了,还有。
如果逆生树的每个成员都有代号和代表颜色的话,之前的那些人——章天羽,顾泽楷,叶景泓,楚潆,还有那天的小女孩都算什么?
“——物质主义。”
像是对他的思考已经感到不耐烦了似的,唐棣张嘴任性地报出了他的答案。
“之前作案的那些,没有代号的成员,全部是10i的‘物质主义’。根据被我们攻破的聊天室残留下来的信息,9i以上的成员,都是从物质主义中选拔出来的强者,每个代号只有一人,负责不同的工作,如果有代号的成员意外死亡,就会从底层再选一名新的顶上来……”
说着,高中生警官也举起了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截图,一个状似简陋的网络聊天室,灰黑色的背景,十几个灰色的长条气泡整齐地排列着。
司空茂从他的手中猛地抢过手机,唐棣也不在意,就任由他翻看里面的图片。仔细一看,名侦探才发现那些发言全被打了人工马赛克,气泡前面的头像倒是挂得好好的,每个人的头像都是不同颜色的兜帽,大部分是黄绿红黑四色间杂的兜帽,其间夹杂着各种纯色兜帽的发言,包括……蓝色的。
那是——卢梓秋说的话吗?
警察就是因为这个……才断定就是那家伙的吗?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抹手机屏幕,就好像这样就能把马赛克擦掉,看到那下面的文字似的。但这么做当然是徒劳的。他想开口叫唐棣“至少把他说了什么告诉我”,想想又忍住了,反正傻逼红毛一定又会以道貌岸然的理由当场拒绝。
……
看着看着,他皱起眉来:
“怎么,没有白色的?”
“当然了,这个账号信息有自毁程序的最高优先级。”同桌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不过你不用高兴得太早,虽然麻烦了点,多几个程序员一起加班,总能恢复出来的。”
名侦探冷漠地回给他一个“哦”。
除了哦他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警察到底都是老狐狸,只是聊天室的截图,除了刚才那些关于“阶级”的情报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翻光了所有的截图,他暗暗抬起手机,准备退出去,趁机看看唐棣手机里还有些什么东西。
但就在这时,对方冷不丁地再次开口:
“‘芊芊’是谁?”
我更了!!!!!!!!!!真的更了!!!!!!!!!之前断更太久我连剧情都忘了,总算顺回来了(哇.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