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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0日早晨7点，H省S市第七中学。

一名普通的历史老师像往常一样沿着最西侧的楼梯登上五层，进入中央办公室。但在开门的一瞬间，一罐悬挂在天花板最中央，硕大的红色物体便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胃。

从晁杭的肚子里消失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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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0日晚上9点，H省S市第七中学。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之后，又过了约二十分钟。少女背着书包从高二一班的教室里走出来，在门口关掉天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熟稔地把班门锁上。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教学楼里的学生差不多就已经走空了。她回身看了一眼隔壁至今没有门牌的空教室，轻声吐了口气，然后，抿起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向西边走。

走廊里的灯都还亮着，但几乎每间教室的灯都灭了。少女沿着墙壁笔直前行，没有学生的喧哗声，皮鞋敲击地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很快，她就走到了走廊的最西头。

西楼梯间的灯也还亮着，但少女一眼都没看它。她拐了个九十度的弯，绕过楼梯，朝“L”形教学楼的另一个区域——漆黑一片的班主任办公室方向走去。办公室里并没有光透出来，想必老师们也都已经离开了。“虽然就算在也无所谓。”这样想着，少女从办公室的门口走过，身形完全没入了黑暗之中。

再路过三间上锁的物理实验室，另一个完全漆黑的楼梯间便从楼道的尽头显现了出来。

由于早晨在中央办公室里发现的人体器官，从这边上去的五层，入口开始就已经被完全封锁了。当然，需要经过中央办公室才能到达的高三一班和二班，也不得不集体移了地方，暂时搬到隔壁的艺术楼里去上课。少女沿着黑漆漆的阶梯往上走，直走到一扇被贴了封条的，深蓝色的防盗铁门前面。她伸出一只手来，从上到下轻轻抚摸了一下封条夹在门缝之间的地方。

很完整。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塞进门缝里，毫不犹豫地把封条划开了。

警察是为了防止偷偷有人进入案发现场才这么做的吧，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破坏封条之后，少女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片类似于铁片的东西，插进锁孔里鼓捣了一会，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门就被打开了。

她推门进去，回身又把门掩上，要关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没有关紧。

这间中央办公室足有两间教室那么大，所有的窗帘都紧拉着。少女走到最近的窗帘前面，拉开窗户，立刻有月光倾泻进来，并不十分均匀地铺撒在房间内，白得有点发惨，像是灵堂里面的挽联。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舒了口气，垂手站在房间里，默默地扫视着四周。

很安静。

她把窗户也打开。

有风吹了进来。

少女走到最近的办公桌旁，上面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其中有个黄色的本子。

她忽然想起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大约才刚上小学时听到的鬼故事。现在想起来只剩下好笑了，但这故事的确曾一度是她们那个年代很多孩子的童年阴影。少女从桌面上拿起那个本子打开，里面当然没有写着什么恐怖的预言，只是潦草地记录着一些数学题目和教案。

——“咚。”

就在这时，她身后不远处的防盗门猛地撞上了，发出在夜幕下格外沉闷的声音。

少女回过头，在阴影中看到了一张脸。但她看不见那人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副反射着莹莹月光的无框眼镜。

几秒钟后，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来啦？”

对方并不回答，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于是，她抱起双臂，用一个词如此称呼对方：

“Libra？”

“……”

于是对方也笑了。

抬起一只手来，手腕轻轻一抖，一块锋利的刀片弹了出来。

少女脸上却毫无紧张的神色，甚至悠闲地把一缕垂在肩头的长发捋到耳后去。“还真出现了啊，你就真的不害怕，我今晚出现在这里是个圈套，这周围埋伏的全是来抓你的警察吗？”

站在那里的——戴着无框眼镜，穿着整洁的七中制服的少年，弯起眼睛，终于第一次开口讲话：“你认为，如果现在警察一拥而上，我就只能束手就擒了是吗？”

“那倒没有。毕竟……是‘天秤的魔女’嘛。”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少女咯咯地笑得更厉害了。笑着笑着，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恢复一脸冷冽的表情，沉声说道：

“但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就算杀了我，这个现场也已经无法构成‘密室’了。”

少年似乎怔了一下，但却没有回头。

“你把门锁弄坏了？”

“我又不是职业的开锁匠，只好使用暴力手段咯。”少女耸耸肩，“怎样，如果你对密室的执念真有那么大，我们还可以从头来过，比如，再杀一个——”

“——没关系。”

少年立刻打断了她。

“在这里结束就可以了。反正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

……

这样说着，他笑了。

像是甜食成瘾者面对堆成小山一般的奶油蛋糕糖果时，可以称得上狂热的甜美笑容。

下一秒钟，少年朝少女冲了过来。手中的水果刀刃翻转，横砍向她的颈间。后者堪堪向后躲过，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她低声说道：“你抓住她了……”

少年的身形猛然在空气中滞住。

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深邃：

“不，我没有。”

“……？！”

少女的眼神陡变，用力啧了一声，一只脚向后滑，摆出了防守的姿势。

“真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准备了哦——‘学姐’。”少年最后的两个字加了重音，随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就算现在都不敢相信你有这种兴趣，不过，还蛮好看的。”

少女并不回答，只是低声喝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那个男生‘死在更衣室里’的时候。”

少年悠然地转动着手中的小水果刀，向前又逼近了一步。

“ ‘为了占据主动权而抢在我前面杀人’，这想法还真的够大胆的。你之前，也是为了增加‘自己杀死那个男生’的嫌疑，才会故意到礼堂去的吧。

“可惜……

“我太了解他了。我认识的那个叫钟默的家伙，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会产生不择手段的想法，还能让别人以为，‘他真的这么做了’的家伙。”

他的刀尖指着少女……不。

“原来是熟人？”

夏韵——伪装成夏韵的钟默蹙起眉头，正对着刀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只是刚刚清澈凛冽的少女音骤然低了八度，变成了男声。

而那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少年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愉快地眯起眼睛，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嘴角：

“只可惜……”

“魔术师的老底在被人揭穿之后，就只能做个小丑了呢。”

——他的刀挥了下来。

“——等等！”

钟默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挡，而少年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嵌入了他的掌心。再一挥刀，鲜红的血液便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顺着手腕流入袖口里。敌人做了个他本以为只有动画或者电影里才会有人做的动作，伸出舌头，横着舔了一下刀子上的血。

“你说是冲着我来的……”

钟默举着那只划开一个大口的手，那只手也许是因为失血，也许是月光的缘故，看起来惨白得像个模型。但直到这时他还保持着从容的神色，继续说道：

“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事，能让什么人恨我恨到这种程度啊？”

少年再一次挥刀指向他：“不，我并不恨你。”

“哼？”

“我……”

“——不管怎么看，会这么做都是因为‘爱’吧。”

那个时候，一个不属于这两人中任何一个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两个人的动作都滞住了，不约而同地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中央办公室的尽头，接近后门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翘着一条腿坐在办公桌上，头顶有微微的红色从黑暗中透了出来。“……”

少年立刻抬起手来，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

“不是我。不然你已经看不到我了。”像是明白他在干什么似的，钟默以略带鄙夷的口气接道，并乘机朝后退了两步。

“什么时候进来的……”

“今天早晨啊。”

红色的人影从桌面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地，双手都揣在上衣的口袋里：“和你们这些白痴学生不一样，本大爷可是凌驾于警察之上的存在。”

说着，他一只手比划成枪的形状，向下挥动，枪口对准了持刀的少年。

“也真难为你们这么久都没发现。这是到了最后关头，眼里只有彼此了是吧？”

“嘻嘻嘻嘻嘻……”

少年听到这话就捂着嘴笑了，笑得异常开心，却又带了几分羞涩，模样简直就像个被人开玩笑说和自己的心上人是一对时的女孩子。在钟默的脸色阴沉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她？——的刀尖转过去与唐棣的“枪口”相对了。

“真遗憾啊。原本打算今晚就到此为止的。以自己的生命作为最后一颗砝码的魔女，多么逆生树的结局啊……只可惜这里有两个人。天平，又被打破了诶。”

那人影——唐棣冷哼一声：“想连我一起杀啊？你以为我是谁？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有成千上万的警察过来包围你——”

“可是你没有。”

魔女耸耸肩：

“我知道。如果你们没能抓住我，那么今天能指控的犯罪嫌疑人只有他。”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样，也没有问题？”

“……所以你每天下课从五中赶到七中，用高一七班一个无辜男生的身份去参加话剧社的活动，就是这个目的？”

天秤的魔女并不接话。

逆流的魔术师突然抽了一口气。

“楚潆……

“你不会是楚潆吧？”

……

顶着和钟默几乎相同的发型，戴着和他同样的无框眼镜，只是有着不同五官的魔女，站在月光下面，半张脸被打出并不强烈但却标准的伦勃朗光。

她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如果我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