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王翠芳与厂长夫人好得赛过亲姐妹。这厂长夫人你猜是谁？就是兰秀英。以前与王翠芳在一个车间当工人。现在也是五十的人了，白白胖胖，大嗓门，说话仍如炒爆豆。当年，为每月夺红旗时，兰秀英出言不逊刻薄歹毒欺负王翠芳，两人好长时间都不说话。可是，前些年兰秀英阑尾炎动手术住院时，王翠芳主动买了一大包东西去探视。那年兰秀英的男人刚当上厂长，巴结的人很多。王翠芳是趁午休时去的，兰秀英看见王翠芳进门先是一愣，王翠芳放好东西拉着手嘘寒问暧一阵家常话，把个兰秀英感动得热泪盈眶。临走时王翠芳说：“厂长忙，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做了给你送来。”

果然，以后的一个星期中，王翠芳每天都提着饭盒，变着花样地往医院送可口的饭菜，直到兰秀英出院。

兰秀英是厂里第一口醋缸，自从男人当了厂长，她也想着法儿调进了机关科室。两口子办公室离得不远，兰秀英一天不到厂长办公室看上三五次就不放心。厂里大事小事她比厂长知道得还清楚，又爱出个主意管个事，因此又有人叫她“二厂长”，“妇女主任”的外号淡化了。有了这道“门卫”，机关几个女的对厂长只好敬而远之，话都不敢多说。有一个才分配来的大学生，是个不醒事的小丫头，成天赶前赶后地谭厂长这、谭厂长那，跟着厂长到本市开了三天会后，在兰秀英嘴里便好象真的与厂长有了什么不正当关系似的，机关再也呆不下去，主动申请下班组了。说来也怪，防女人如防洪水猛兽的兰秀英，唯独对以前最瞧不起的王翠芳另眼相看。全厂女的，只有王翠芳能跟着厂长走南闯北洽谈业务，不但没有谣言传出，还升了主管会计，成了厂长的得力助手，也成了兰秀英的知已。两人穿一样的名牌衣服，家用电器也用一个牌子的，本有隔阂的两人竟成通家之好。

王翠芳心里很明白，升任主管会计并不是自己业务能力强，水平高。财务处可不是个等闲处室，把握着全厂的经济命脉呢，能进这样一个重要处室的都非等闲之辈。可以说财务处的人个个都是猴精。前几年兰秀英依仗男人当了厂长，削尖了脑袋也没有钻进来。王翠芳被重用，兰秀英虽然起了一定作用，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对厂长特别忠心耿耿。

厂里有一笔“小金库”，几年来东挪西攒，已有五百多万元，其中有不少关系单位奉送给厂里的回扣，也有厂里本来做为坏账处理掉了，又意外回笼的资金。这笔钱只有厂长和王翠芳两人心中有数，再无第三者知道，连财务处长都被绕了过去。这是一笔违规资金，就是对贾有光，王翠芳也没敢提半个字。依王翠芳的观察，兰秀英也不完全清楚这“小金库”究竟有多大。这充分说明了厂长对王翠芳是多么信任。所以，厂长每次让她报销什么花费时，她从不耽延，正规发票正规入帐，不好报销的，就支在“小金库”上。厂长也从不让王翠芳吃亏，每支出一笔大数额，总要让王翠芳也尝些甜头。所以，只要有额外进帐的可能，谭厂长必定带王翠芳亲自参加。

听的见的多了，王翠芳对官场上的钱权交易、商场上的个体小鱼吃国企大鱼、小鱼大鱼同吃国家都见怪不怪。在酒席上，王翠芳学会了敬酒，碰杯时酒杯总比别人的低三分，表示谦逊。而且王翠芳发现自己酒量也不在男人之下。王翠芳笑容可掬，挨桌敬酒，态度即谦虚又诚恳，像个和谒可亲的老大姐。在舞场上，尽管王翠芳形像不佳、舞步不佳，可是她善于观察，一支舞曲下来，哪些经理爱跳舞，哪些厂长想跳又不会跳，王翠芳一目了然，她早已为这些厂长经理们物色好了各层次的舞伴，把姑娘们领到厂长经理们面前，舞蹈水平高的可以尽欢，刚刚学步的也不会太尴尬。舞厅小姐嘛，陪舞陪笑有专业水平。饭后娱乐皆大欢喜，谈判桌上就会顺利。横竖消费都不用掏私人腰包，让这些在国企说了算的人喝好玩好比什么都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