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转眼间一双儿女已长得牛高马大，无奈学习成绩都不好，这真是王翠芳心中永远的痛。

儿子长得象他爸，大眼睛，双眼皮，高佻个头，精神帅气。聪明劲是有，就是太调皮，爱看电视不喜读书。勉强高中毕业后，人武部长贾有光让他到部队当了特种兵。女儿象王翠芳，黑胖敦实，极乖顺。因为养得娇，晚一年多上学，是全班年龄最大的学生。为了让这心肝宝贝今后能出人头地，百忙之中的王翠芳经常提着黑皮包出现在女儿扣扣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姓张，是个女老师，教语文的，长得精巧细致，戴幅精致的金丝边眼镜，一派斯文模样。王翠芳第一次拜访张老师是在一个炎热的下午，先打听好了这天下午没有语文课。扣扣不愿让妈妈到学校，死活不肯带她到老师办公室，王翠芳是让别的同学带着她找到张老师办公室的。

这是一个年级组大办公室，二十多张办公桌拼成了四大方块，把一间大房子挤得满满当当。张老师正坐在背靠窗子的一张办公桌前批改作业。因为扣扣学习成绩不好，张老师对王翠芳不大热情，批评了扣扣上课睡觉，抄别人的作业等严重错误后，便把王翠芳凉在一边，低着头继续“哗哗哗”地改起了学生作业。

王翠芳坐在张老师旁边，可以把全办公室的人员一览无余，换一个角度，只要谁一进办公室，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张老师和王翠芳。当着年级组那么多老师的面，王翠芳没敢拿出黑皮包里的烟和酒。回家后，王翠芳想，张老师那样的文化人，肯定是不抽烟、不喝酒的，送烟酒不太合适，不如干脆送吃的，不论什么人，都离不开个吃。

一星期后的一个晚上，王翠芳提了一盒人参、一盒燕窝，在教师宿舍单元楼找到了张老师家。可能刚吃过晚饭，一家人正在看电视。看见有人来，孩子进了里屋，张老师的爱人打个招呼也进了里屋。王翠芳看见沙发的正中坐着一位老太太，模样很象张老师，大热的天腿上还搭着条毛巾被，便知是张老师的母亲，忙把手上提的礼品奉上。到底是在家里，张老师也不似在办公室那样一本正经，还热情地倒了杯茶。王翠芳问侯了老人的身体状况后，便与张老师谈起了扣扣。

王翠芳说：“扣扣让老师**那么多心，作为家长一直心里过意不去。她爸把孩子看得娇，惯得很。要说这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听话，学习也用功，可能是学习方法不对，所以成绩上不去，我和她爸都没什么文化，眼看着孩子学习吃力，就是帮不上一点忙。今天特意来求张老师，能不能再多费心，晚上抽空给她补补课？”

张老师说：“这孩子最差的是数学、英语、物理三门课，连及格都难。语文还跟得上，只要上课认真听讲，没有必要晚上再补，其实再补也是课堂上讲的那些内容。语文讲究的是知识面一定要广，一名初中生，应该完全有能力自我拓展知识面，与其补课，还不如给她订几份语文学习报刊，作为课堂学习的补充。”王翠芳马上问了要订哪些报刊，张老师说一报一刊足矣，告诉了报刊代码、名称后，张老师发了声感慨：“要是学生学习能像家长这样上心，就没有落后生了。”王翠芳又趁机打听到了数学王老师、英语李老师、物理赵老师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后，没等张老师不耐烦，赶紧起身告辞了。

后来，王翠芳又分别提着东西拜访了三位老师，有两次还是拉着贾有光一起去的。俗话说：礼多人不怨。在王翠芳的多次请求下，数学王老师，英语李老师答应每周抽一个晚上给扣扣单独辅导两小时。王翠芳立即表示，自然不会让老师白辛苦，补课费一定如数奉上。其后，王翠芳便成了扣扣几位任课老师家中常客，并随着任课老师的调整而调整。

一天吃晚饭时，王翠芳放下饭碗问：“扣扣，前街上有一个李奶奶，是烈属，儿子在自卫反击战中牺牲了，女儿前几年也生病死了，生活上没人照料，我们能不能帮帮她呢？”

“妈，我功课那么紧，今晚老师还要单独辅导，老师说了，我要这次再考不好，给全班拖后腿不说，也无颜见爹娘了。再说我衣服都不会洗，能照料人家什么呢？”

“不费你多少时间，有妈呢。就是每星期到她家去，帮着干点家务，你拖一下地就行了，其它活有妈呢。”

“那你自己去不就得了，何必拉上我。”

“傻东西，还不都为了你。重点高中那么难考，凭成绩，你哪有把握考上？李老师倒是给咱指了一条路，学校每年都有两个‘十佳少年’名额，掌握在校长手里。要是能评上‘十佳少年’，成绩只要过得去，可以保送上重点高中。你看你们班就有那么多同学比你强，全校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没有突出的事迹，怎么能评上‘十佳少年’呢？李老师的弟弟是报社的，到时候可以帮咱们发篇报道宣传宣传。你再努一把力，妈再给张老师送点礼，她是班主任，说话顶用，有推荐权，争取让她也给你开点小灶。去年中考，张老师把作文题都猜中了。有水平的老师都难请，这妈知道，事在人为嘛，妈再多跑跑，咱争取当上‘十佳少年’，保送进重点中学。校长、副校长那里妈都要一一走到。”

一向乖顺的扣扣满面愁容，低着头扒饭。贾有光想说什么，看了看扣扣，欲言又止。

第二天，王翠芳便带着礼物、领着女儿找到了前街居委会，由居委会主任带领到了李奶奶家，扣扣认了奶奶，就找来拖把帮着拖地。李奶奶本是干净人，住房小家俱又简单，无甚卫生可做，就是家里穷点，拿不出什么东西招待这母女。居委会主任被这种学雷锋、做好事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扣扣的名字第二天就上了街道墙报，学校也收到了大红表扬信。王翠芳又扯了块削价布，亲手帮李奶奶做了一套衣服送去，两家逐渐走得热乎起来。

几星期后，扣扣就不想去了，吃晚饭时说：

“妈，我觉得李奶奶根本就不需要帮助，她身体蛮好，生活能自理，又有外孙。我外婆才需要帮助呢，瘫在床上没人管，又没钱，有帮李奶奶的力量不如帮助我外婆了。”

“胡说！妈给过外婆多少钱你知道吗？都是小舅舅不争气。妈现在都不愿管，要你操那么多心？不帮李奶奶，你怎么能当优秀学生？不当优秀学生，怎么能评‘十佳’？怎么上重点高中？你哥已经没出息了，无论如何，你得给我考上大学。”

一向少言寡语的贾有光插嘴：“孩子不想去就算了，学习压力那么大，离上大学还有几年呢。只要我们扣儿学习努力就行了，别让她再多分心了。你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自己老人还顾不过来呢。”

“放狗屁！”王翠芳气得把饭碗使劲往桌上一顿：“你家哪个老的小的哪个我没管没顾？前年你爹七十大寿，不是我拿钱在你们村包了一场电影，让你们合家脸上有光？世世辈辈受穷被人瞧不起，好孬想给你们贾家培养个大学生，也替你们荣光耀祖，你不说帮着鼓励，还净说泄气话。”脾气发完把碗一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气得饭也不吃了。

贾有光自知在王翠芳面前说不起话，埋头扒完饭洗洗锅碗，找人下棋去了。王翠芳生了一会气，起身给扣扣整理好书桌，调好台灯光线，又放了一袋她爱吃的奶糖，到厂长家串门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