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红光厂是个国营企业，主要生产机电产品。在计划经济年代里，全厂按部就班，上下一心，想方设法超额完成任务就有奖金发。上世纪九十年代逐步走上市场经济后，一些集体和私营的机电产品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与厂里的产品在同一市场上竞争。由于集体企业和私营业主的规模小，生产成本低，经营方式灵活，他们不择手段的销售，使红光厂的产品在市场上份额减少了许多。为了生存，厂领导也采取过许多措施，如按销售额提成、给供销人员补贴一定的业务招待费等等，但收效甚微。市场占有率日益萎缩，加上销售商拖欠的债务，全厂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与机动灵活的私营工厂相比，红光厂就象一条又笨又旧的破船，遇到拐弯处就调不过方向。

王翠芳跟着供销人员出去收过几次帐，做过几笔业务，从中也得到了不少好处，逐渐领悟了不少商场中的奥妙玄机。销售提成不说，比如住宿、业务招待等，花五十开一百的发票，花一百开三百也不在话下，这些都是小意思。王翠芳也爱参加各类供销会，家里的好几件小电器，包括三架照相机都是会议发的纪念品。经过北上哈尔滨南下广州，王翠芳眼界开阔了，脑子也灵活了。每次出差都不忘给领导和同事们带点小零食或纪念品。跑的地方多了，王翠芳的衣服越来越鲜亮，皮肤越来越白皙，笑容越来越甜美，手头也越来越活络。

要说钱这东西，虽然被很多人视为粪土，可它就象人的骨髓和血液一样，没钱时形容狼狈，贫贱贫贱，人一贫就贱。一旦有了钱，就活得滋润舒心，人就有了精、气、神，说起话来都有底气。不然为什么有“财大气粗”一说呢？见过大世面的王翠芳春风得意，步伐从容了。

认识的人多了，王翠芳又象当年开发车间里的废旧物品那样开发起了人际关系。只要深入其中，王翠芳又发现，人际关系是比废旧物品更加有用，是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资源。只要舍得投入，便可多次重复利用，取得的效益，不要说算盘珠，就是计算机也难以算尽的。王翠芳托熟人送礼，帮贾有光的大弟找了个临时工作。小伙子又聪明又机灵，长得也是一表人材，不久就由临时工转为大集体，是比临时工高一等，又不如正式工的一种待遇。贾有光的大弟比贾有光长眼色，王翠芳家劈柴、买煤之类的力气活他都抢着干，嫂子长嫂子短整天干的乐呵呵的，让人看着就舒坦。王翠芳又帮忙张罗取了孙班长的二女儿，在厂里借一间房成了家。

以前王翠芳一直觉得贾有光前途无量。是党员，能吃苦，在部队时就是营长，转业后又勤勤恳恳地干了这么多年，再努一把力，不就可以进厂领导班子了吗？可是贾有光就是不肯努这把力，只知埋头工作，从来不知道在领导面前表现表现，更不要说巴结个人了。人武部每年只招兵时忙几天，日常工作三两下就干完了，于是就经常借调这个办公室突击一项紧急任务，借到那个部门帮助开展个什么活动，总是完成任务就走，从不讲条件，更不愿与领导多攀扯，所以一直没提拔。后来干部任用讲究知识化，贾有光学历不够，王翠芳帮他弄了一张大专毕业证，他死活不让拿出来。再加上这几年思想不合潮流，遇事认死理，只要一开民主生活会或职代会什么的，就有人怂恿着他提意见。他也认认真真地提出，厂里这做法不应该，那项费用花的不合理。王翠芳说他：“这年月，溜须拍马都来还及，你看看谁不是净捡好听的说？哪个还像你那样去当大傻提意见”？可是贾有光能听她的吗？贾有光不只会上提意见，平时看不惯的事也爱发个牢骚抱个不平。老实人发牢骚往往更容易传到领导的耳朵里，所以，就更提不起来了。十几年下来只混了个人武部长，一级也没升。王翠芳对此颇为失望，骂几句“傻大头”也就算了。而王翠芳的会计工作历来很受领导重视，不敢稍有疏忽，工作一忙一累，对贾有光就不如从前那样体贴入微，带孩子买菜做饭之类的家务活贾有光就不得不分担一些。好在贾有光极能干，对家里和对工作一样任劳任怨，不知不觉中，大半家务就落在了贾有光的肩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