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约翰的话,跟从耶稣的那两个人,一个是西门彼得的兄弟安得烈。”————《约翰福音》
“喵,喵,喵。”窗外传来沙哑的猫叫声。
好端端的,哪里来的野猫叫啊?埃布尔闭着眼睛,半睡半醒的嘟囔了几句,然后翻了个身。然而就算翻身也没有逃脱这声音入耳,因为声音不像是从窗外来的,到像是有人故意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都到齐了么?”这个疲惫的女人声音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埃布尔迷迷糊糊的继续往下听。
“齐了……只是这个房子……有守护……巫术。”这是一个尖细的男声,听上去像是在捏着嗓子说话,模模糊糊的听不大清。
“那就冲过去,压垮它!”还是那个熟悉的女声,埃布尔确信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只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到齐了,什么巫术,还有为什么要压垮他啊?自己怎么幻听到这些没头没脑的东西了?
“啊!”
一声声尖叫突然在埃布尔耳边响起,把熟睡的埃布尔吓得在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埃布尔摸了摸额头上惊出的一层冷汗,此时耳边的窃窃私语声也消失不见,房间里安静的只听得到闹钟指针转动的声音,埃布尔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闹钟,瞧了一眼发着绿色荧光的时针分针,时间正好指向凌晨两点半。
街上仍旧亮着灯,橘色的光透过格子窗帘射进房间里,就像是窗外升起了一轮太阳。埃布尔有些纳闷,按说在这个时候伦敦的路灯早就该熄了,怎么还会有灯亮着?他一个翻身下了床,草草的披了一件大衣便走到窗户旁边,在触摸到那橘色的灯光的时候,他又觉得那不是什么灯光,因为在所有的光中,只有阳光,才是有温度的。
难道窗户外面是大晴天?这怎么可能!现在明明是凌晨两点半,难道自己在做梦么?
埃布尔伸出手抓住了窗帘一角,正当他打算将窗帘掀开看看窗户后面到底是路灯还是别的什么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埃布尔瞬间绷紧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他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身周动静,房间里依然四下无声,只有闹钟依然在‘咔,咔,’的走动着。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时候,那个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咚,咚,咚。”
依然是不徐不缓的敲了三下,显然这个到访者是个很有礼貌且性格克制的人。但此时的重点在于为什么一个礼貌的绅士会选择在凌晨两点钟来敲门?而且还是敲的埃布尔的房门!这是见鬼了么?埃布尔哆哆嗦嗦的转过身面对房门,这时他注意到,有一线光从门缝里露了出来,那一线光让人联想到秋日的夕阳,和煦又不至于冷淡,温暖又不过于炽热,他不由自主的向门口走近,似乎有鸟兽低语,花草芬芳从门后传了进来,仔细听,甚至还有小溪流水潺潺的声音。
门后好像不是什么走廊,而是一个阳光明媚的草地。
埃布尔已经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只不过这梦境太过真实,在这个梦里他有着清楚的思路,敏感的触觉,他甚至能感受到时间在身边悄然流逝,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梦境了。上一次在平安夜里梦到的耶稣诞生犹如发生在昨天一样,当一个梦境除了情节以外其他的一切感官,场景都真实的不能在真实了,那么这还算作梦境么?
这次又要梦到什么了?埃布尔心说,上次是耶稣诞生,这次难道梦的是耶稣满月?
那敲门声“咚咚咚”连敲了三下,似乎有些不耐了。
管他呢,反正是做梦,大不了再被吓醒一次。埃布尔伸手握住了把手,稍一犹豫,旋开了门。
就在他开门的那一刹那,温暖的阳光在一瞬间扑进埃布尔的怀里,埃布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照的睁不开眼睛,虽然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环境,但他的鼻子却闻到了青草和鲜花的香气,耳朵听到了‘布谷布谷’的叫声。他试着张开眼打量着四周,所料无差的是,门外是个阳光明媚的坡地,一条清澈的溪流在坡旁哗哗流去,坡上除了青草,还间杂的盛开了许多的百合花,耀眼的太阳悬挂在天空,有几只布谷鸟从林子里飞了过来,从埃布尔的视线里飞了过去。
埃布尔伸出手掌在阳光下端详了起来,手掌心的脉络在阳光下看的分明,其实这没什么好主动证实的,他浑身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赤着的双脚被草叶挠的发痒。如果不是身后的那扇房门还在,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睡衣,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是个梦,他觉得会误以为这就是现实。
既然门后的景物是如此的真实,那么敲门的人呢?
埃布尔顿时警觉了起来,他开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看一看门后是什么以及是谁在敲门么?为什么他开门之后那敲门的人却不见了踪影呢?或许,是某个幽灵或者鬼物?埃布尔陡然觉得阳光下的草坡变得有些阴冷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房间,突然想到如果他是鬼,也许更愿意呆在身后冷冰冰的房间里而不是这明媚的阳光下吧?
“布谷,布谷。”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情,伴随着这鸟语的,好像还有人的声音。
埃布尔精神一振,急忙往前走去,在坡地的另一边,他看到了一个人。
准确的来说他看到的是一个人的背影,从背后看去,那个人身材颀长,深棕色的卷发垂至肩部,他穿着一件洁白的细麻衣袍,同样是赤着脚,静静地站在草地上。在《圣经》中代表福音的布谷鸟此时正站在这个人的肩头,布谷鸟最先体察到埃布尔的靠近,它扑棱着翅膀,“布谷布谷”的叫了起来,声音清脆动听。
见暴露了行迹,埃布尔大惊失色,周围全是平坦的草地,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情况下那个人只需一个转身就能发现只穿了件睡衣的埃布尔。
这时那个人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着埃布尔,那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一双湛蓝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万千智慧。这个年轻人笑起来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的声线如春风般温和又带有领袖的魅力,让听众不由自主的信服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并奉若圭臬。
“你想要什么?”他如是说道,眼睛看向埃布尔,却没有看着埃布尔。
“啊?”埃布尔不确信的指着自己,“你是在叫我?”这时他听见了身后有沉重的呼吸声,像是人体因为过于激动和恐惧而下意识的加重呼吸的力度。
一个中年男人越过埃布尔,径直走向了那个年轻人。许是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年轻人,许是他根本不知道还有埃布尔这么个人。
好吧,你们都看不到我,在这个梦里我就是个空气。埃布尔耸耸肩,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晒起了太阳,一边坐看这两人的对白。
“你在哪儿住?”中年男人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他没有回答年轻人的问题,反到是自己发问了。
“我不在哪儿住。”年轻人笑的愈加开心了,但他的一双蓝眼睛依然干净的不掺杂一丝感情。带着一分了然与喜悦,他重新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请让我追随着您,在身边聆听您的教诲。”中年男人说着说着居然情难自禁,毫无羞耻感的哭了,随机他又做了一个让埃布尔瞠目结舌的举动,这个中年男人居然跪在了年轻人面前,并且还低头去亲吻年轻人的脚趾。
“你叫安德烈,这我是知道的。”年轻人淡定自若的任由安德烈亲吻自己的脚趾头,好像本该如此,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一旁的埃布尔却觉得这种场景与历史老师说起过得殖民统治时期的一则习俗异常类似,在旧时代里的黑奴遇到奴隶主时也是像眼前的安德烈一样匍匐跪拜,只不过安德烈是亲吻脚趾,而黑奴则是将主人的脚抬起踩在自己的头上,以示臣服和尊敬。
虽然不是基督徒,但埃布尔对于基督教还是耳濡目染,他隐约猜出此时所见到的正是《圣经》中关于耶稣收纳第一名门徒安德烈的故事。不过这与故事中的似乎有所不同,至于是哪里不同,埃布尔又说不出来。记得在平安夜那天所梦到的耶稣诞生也是与《圣经》讲述的不一样,在梦里的圣母玛利亚根本不是满怀欣喜而是极度怨恨的生下了耶稣,而在玛利亚即将至耶稣于死地的时候耶稣甚至还睁开了一双妖异的赤瞳。
埃布尔此刻回想起那双仿佛直射心底的眼神就忍不住发毛,不过还好,现在这个梦里的耶稣虽然有点像个奴隶主,但并没有太过偏差。耶稣收到了第一个小弟,安德烈之后也会给他带来一堆小弟,救世主耶稣显然已经走上了救赎世界的路程了不是么?他的光辉与弥撒亚的身份很快就要广为人知了不是么?
可为什么埃布尔回觉得心里酸酸的呢?是嫉妒了么?这怎么可能,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被救赎者怎么会嫉妒耶稣这样伟岸的存在?那自己胸口处的一股不平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吃醋?卧槽这种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快停下!埃布尔满脑子胡思乱想,一堆有的没的脑洞大开,烂梗废梗齐上,这些自觉或是不自觉的反应统统是为了回避,为了回避这种没来由的嫉恨感,埃布尔只能通过这些转移注意力。
而站在埃布尔对面的耶稣则一直在注视着他,耶稣的眼睛湛蓝,神情专注,他看向埃布尔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情感,那不是对世人无差别的悲悯,而是一种悲哀的情绪,像是从埃布尔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埃布尔与耶稣对视着,他两眼无神,脑子放空,仿佛灵魂被人夺去了似得。
仍然跪在地上的安德烈此时也抬起了头,看到了埃布尔,他的脸上尽是激动和狂热,他叫嚷道,“看哪,这是上帝的羔羊!”
PS: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