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箱吹火，铅被烧毁。他们炼而又炼，终是徒然。因为恶劣的还未除掉。”————《耶利米书》

“上帝的羔羊？”

这是什么意思，谁是上帝的羔羊？埃布尔在听了对方既像是炫耀又像是惊讶的话语后，心神有些发楞。他感到背后有些动静，似乎有人在靠近埃布尔的后脖颈吹着哈气，弄得他痒痒的。难道又有别的什么门徒来跪拜了么？埃布尔转过身看去，一只洁白的羊羔正站在身后咬埃布尔的衣领。

“咩！”羊羔似乎很高兴看到埃布尔，它软绵绵的叫了一声，一双眼睛如黑曜石般纯净。

原来安德烈没有看到自己，而是看到了身后的这头羊羔？埃布尔有些明白了，他伸出手摸摸羊羔的脑袋，手心传来了很柔软的触感。这时候一个人影遮住了埃布尔头顶的阳光，他纳闷的抬头，看到耶稣正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太阳的光芒被其遮掩，他的脸蒙上了一片阴翳。

就在埃布尔和耶稣对视的时候，周围的环境突然静止了，潺潺的溪水不在流淌，吵闹的布谷鸟此时如木偶一样站在耶稣的肩上，安德烈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连那只温顺的羊羔也没了动静。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埃布尔僵硬的转了转眼珠，眼里满是惊诧的神色，在他的眼里，耶稣的脸色突然变得扭曲，湛蓝的眼睛早已变为妖异的红色，他的表情既虔诚又愤怒，内心深处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此时此刻，耶稣身上的圣洁气息早已荡然无存，那眼中闪烁的妖异红色更是让埃布尔想到那天晚上梦到的场景，刚诞生的耶稣也是这般睁着红瞳，一字一句的，像是在审判，像是在给他定罪。

“我们都是……上帝的羔羊。”

埃布尔脑子突然胀痛了起来，他双手猛地抱住了头，无数幅画面如老式电影放映机一样快速出现在他脑海，这些画面像是最近几天遇到过的场景，亦或是曾经窝在沙发里看过的肥皂剧，统统从他记忆深处浮现，比如他那天晚上坐在地铁上，旁边是安静佯睡的男孩，吸血鬼女士露出尖牙向他扑来。比如他慌不择路的被郑蒙拉着跑进唐人街，身后有一个陌生的身影紧紧跟随。

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场景也开始出现在脑海里，比如在被硫磺的火焰烧成一片废墟的城市里，他左手抱着那个叫诺尔的男孩走在烧焦的街道上，右手提着一把沾满黑血的长剑。又比如他趴在庭院的草堆上窥视圣子的诞生，诸天使在云外怒目相视。现实的梦境的，见过的没见过的，一时间都涌现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眼前如电影般回放！这种种的一切，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才是假的呢？

他见到了他站在一片漆黑的夜里，那是纯粹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似乎有无数个人在他身旁绕着他转圈，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说着很多不同的语言，语气或悲伤或喜悦或愤怒。埃布尔慌张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听得懂他们说的话，但他不想听他们说的话。然而声音还是穿过他的手掌，进入了脑海的最深处。

“我们的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因为你么？”苍老的声音在耳边质问道。

“神为什么不仁慈的对待每一个子民！”有人严厉的叫道，哪怕没有看见其人，也知道说话的人必然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不，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埃布尔徒劳的反驳着，然而他微弱的声音很快便被周围的人声淹没，这些人有的斥骂有的哭诉，都是怨恨极深的样子，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

终于，声音被平息了下去，只余下一个小男孩的稚嫩声音在他面前那看不见的黑暗里出现，“你不应该保护我，杀了我，你就赢了不是么。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埃布尔沉默着没有回答，而那男孩却吃吃的笑了，笑声中带着鄙夷，他说，“因为，我们都是……”

“上帝的羔羊啊。”

“啊！”埃布尔痛的叫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叫顿时将所有的场景清空，埃布尔也在这梦境中骤然清醒了过来。

埃布尔坐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冰冷的空气被吸入肺中，让他的头脑也一并清醒。他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床头柜上摆放着的闹钟，不由得愣了。

时间依然是凌晨两点半。

难道还在梦里？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闪过，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从楼下传了上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门外有群情激奋的人们在疯狂的拍门，又像是有狂风挟着雨石撞击着大门，这声势，像是下一秒就会破门。埃布尔吞咽了一口唾沫，正在犹疑者到底该不该下去的时候，只听二楼传来了开门声。是郑蒙！他大半夜的，难道也被这敲门声弄醒了？埃布尔静静听着郑蒙下楼梯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了，被子一掀便跟着走出房间。

走廊里是黑漆漆的，埃布尔不敢开灯，小心的摸着墙壁一步一步的走到一楼楼梯扶手处。一楼客厅有窗，光线比楼上要强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埃布尔觉得一楼的温度要比二楼三楼冷上许多。一楼客厅内没有任何的异常响动，郑蒙不见踪影，那剧烈的敲门声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

就在埃布尔环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微弱的光亮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个淡蓝色的蝙蝠影子，透明，轻盈，像是由烟雾组成，只需一个呼吸就能吹散。这个淡蓝色的蝙蝠影子穿越大门，飞进了房子里，见没有异状，这蝙蝠又穿过门，飞到外面去了。

埃布尔被这幽灵似得蝙蝠吓得呼吸都屏住了，他此时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惊恐的连一步也不敢挪。那只幽灵蝙蝠似乎只是来打个前站，它才飞出去没多久，便又飞进了房子里，这回它的活动范围扩展到了整个客厅。跟随着它的，还有一群同样淡蓝色的幽灵蝙蝠如无实质的穿过了大门，在客厅顶端围着吊灯飞了起来。

这群蝙蝠的出现让客厅的温度瞬间冷了几分，他们聚集在天花板上转着圈，嘴里发出着人类难以捕捉的超声波，他们在转了几圈之后，有几只蝙蝠发现了躲藏在楼梯口的埃布尔，然后嘴唇张合几下，一群蝙蝠便如淡蓝色的烟雾向埃布尔俯冲过来。

那群蝙蝠越飞越近，为首的一只蝙蝠睁着血红的双瞳，埃布尔被这神色熟悉的眼瞳顿时吓愣了。这是他自地铁车厢后遇到的第二次灵异事件，同时也是最接近死亡的时刻，在此时此地，可没有第二个佯睡的年轻人挡在他面前，帮他踢一脚了。埃布尔把右手拦在额前，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墙壁上突然绽放出一线黄色的光芒，一个黄色的，伟岸的身影从墙壁里钻出来，站在了埃布尔面前。

那黄色身影也呈半透明烟雾状，与幽灵蝙蝠散发的阴冷气息不同，这个人影浑身散发着一股正气，他站在埃布尔面前，挡住了客厅冰冷的温度，让埃布尔身体恢复了些许的温暖。那人影双手持锏，身着明光铠，头戴狮子吞兜鍪，凛然的杀气充斥着四周，只听这黄色人影用醇厚的汉语说道，

“何方鬼魅胆敢擅闯良人家宅？岂不知我秦某杀人无数，将威在此，还不速退！”

秦某？秦琼？埃布尔瞬间懵了，这特么是显灵还是闹鬼啊！等会儿是不是还有关二爷出来啊！

幽灵蝙蝠攻势不减，一个个像是疯了似得冲向秦琼，秦琼轻叱一声，持锏便上，蝙蝠一接触到那两柄锏便化作了一阵轻烟散去。蝙蝠群似乎暴怒了，一齐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前仆后继的围住了秦琼。秦琼踏步上前，双锏挥动如风，将靠近的蝙蝠打成灰烬，这些灰烬在秦琼身周环绕成了蓝白色的烟雾，宛若天神。

秦琼此时像是回到了曾经征战的岁月，孤身站在敌军阵中，仅凭手中双锏，轻松自如的将所有敌军杀死，然后踩在他们身上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包围他的幽灵蝙蝠数以百计，把他整个人都包围起来，客厅内黄蓝之色交会闪烁，如同璀璨的灯火。

无数蝙蝠在他的锏上化为轻烟，但也有部分蝙蝠冲到了他的铠甲，蝙蝠消散的同时也使甲胄的光彩黯淡了几分。秦琼的压力显然越来越大，双锏挥舞的愈加急迫，口中的低吼也开始咆哮了起来，他双锏往前一挥，胸前明光铠上的两枚护板突然放出强烈的光芒，将最后几十只蝙蝠消灭殆尽。

在这如白炽灯耀眼的光芒之中，埃布尔猛地闭上了眼睛，待他睁开眼的时候，客厅又回复到了原来的样子，秦琼与那群幽灵蝙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刚才激烈的战斗场面根本没有给这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也对，都是虚无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留下实质的影响来。埃布尔小心的松了口气，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楼梯的灯便被打开了。

“大晚上不睡觉，你在客厅里干什么？”郑蒙的声音从埃布尔头顶传来，他抬头看去，只见郑蒙穿着厚厚的一件睡衣，站在楼梯的顶端。正皱着眉头，神情有些奇怪的俯视着埃布尔。

PS:剩单节快乐！现在这个时候还在看我更新的一定是单身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