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个侍人、奚仆、女御什么的,恐怕没人在意。
可国君要杀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就是破天荒的事情了,历史少有,所以,一下子便在宫里炸开了锅。
消息很快传到后宫,嫡夫人不敢相信,聪明的女儿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
冒充国君即是死罪,惹怒大国是罪加一等,这次女儿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她想救自己的女儿,更想给国君吹吹枕头风,可她知道,国君的耳根并不是很软,恐怕怎么吹风他都不会改弦更张。
嫡夫人想不出招了,便把太子牧召了来。
可太子牧只是一个14岁的竖子,并不是什么智多星,对国君的影响力比嫡夫人还小,不过这次却歪打正着想出了一个金点子。
他说:“阿媪,请楚国使臣救吾阿姊,肯定能成。”
太子牧想法很简单。
君父会见楚国使者时他在场,会见结束后,他看到君父似乎有些讨好楚国使者,全程陪伴不说,还请他喝最好的,吃最好的,住最好的。
于是,太子牧便觉得这个楚国使者的话应该管用,君父肯定会听。
有病乱投医,嫡夫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妨试一试,没准那个楚国使者真是一个救世菩萨呢!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便令太子牧带着厚礼前往诸侯馆拜访楚国使者道朔。
邓国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国君吾离要杀女儿邓曼,在宫里疯传,可诸侯馆里没有半点风声。
第一次会见,本来那两件事办起来并不难,没想到邓国国君根本不认账,竟然弄得不欢而散。
还好,招待得还不错,食飨燕礼一样没少,住得更是高级上档次,但心里还是不踏实啊!
不重要的事都没能办出一个眉目来,楚君通交给自己的那个历史使命,怎么向邓国国君开口呢?
都说借坡下驴,那个坡在哪儿呢?
一直找不着切入点,道朔虽然在邓国享受着国君待遇,却心情忐忑,夜不能寐,早晨起来还一脸憔悴。
没想到开门见喜,邓国太子牧和侍人带着厚礼拜见,例行礼节一结束,便把大礼砸了过来,什么金呀,玉呀,珠宝呀,反正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硬是把道朔给弄晕菜了。
好东西谁不想要啊?
可道朔是楚国使者,代表的是国家和国君,自己可不能干有损于国家的勾当,更不能做让国君没面子的事,就是想要的东西,也得问明白了再收啊!
道朔正要问个缘由,太子牧突然拉住道朔的手,一副有要事相求的样子。
他恳求说:“你速救我阿姊也!”
于是,太子牧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了道朔。
道朔一听,喜上眉梢,这不是我想了一夜也没有找到的那个切入点么?
更让他乐不可支的是,他知道俊男楚君通对邓曼有心,现在又知道了美女邓曼更对楚君通有意,两人正是你情我愿,只要一牵上红线,一戳穿那层窗户纸,便可心心相印。
有了邓国太子牧及时送来的这一情报,既有了切入点,又只做邓国国君吾离一人的工作,道朔有了事成的底气了。
为这事送厚礼,就是一座金山也敢收啊!
为了物有所值,道朔故意皱眉头,显得事情难办的样子。
他苦着脸说:“此事不易矣。”沉思状,“不过,有志者事尽成,朔愿效犬马之劳也!”
太子牧说:“事成之后当有重谢矣!”
道朔刚与太子牧告辞,昨日一直伴于左右的邓国外交人员便来请道朔一行到路寝和邓国国君举行第二次会见。
邓国太子牧真是雪中送炭,提供消息太及时了!
道朔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思考计策。
到了路寝,邓国国君吾离和众官员都已经到场。
道朔和众官一一拱手行礼,他发现邓国国君吾离一夜间似乎老了许多,白发增加了不少。
例行礼节结束之后,邓国国君吾离首先开了腔。
他说:“昨日阁下所言,确有其事,不过为寡人小女个人所为,非国家之举,请贵国无须当真也。且,寡人欲拿小女向贵国谢罪也!”
道朔没有接邓国国君的话茬,还是按路上想好的计策进行。
他又拱拱双手,轻轻咳嗽一下,大声说:“谢贵国盛情款待!昨夜之寝,朔甚感舒适。”
吾离苦笑一下说:“理当如此,无须言谢!”
道朔看了看在场的诸位,他接着说:“朔昨夜做有一梦,梦见邓侯之女向吾楚射一毒箭,正中吾寡君之心也。”
讲了一个开头,道朔看了看邓国国君吾离的表情,见他们都像傻子似的,便正式开讲了。
他编故事说:“吾寡君中箭之毒而昏迷之,正于危急之时,吾楚少司命神显形,神对朔曰:‘其毒已入膏肓,唯邓侯之女可解其毒也。’朔问:‘其毒者为何物?’神答曰:‘情也,楚子已为情所伤也!’朔醒之,不明何意,夜间苦思,却始终不知其解。”
要国国君吾离和众官员都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道朔看自己编的故事达到了让众人莫名其妙的效果,心里很高兴。
他又说:“此时闻你之言,朔忽释然。去年冬日遣使臣至楚声讨楚,原为邓侯之女而为,不正是朔梦中邓侯之女向吾寡君射一箭哉?梦与现实合,巧也,巧哉!”
听道朔之言,众臣“嗡嗡”议论起来。
邓国国君吾离眨着眼睛看着道朔,心里想,不管这梦是真是假,或有或无,正合自己之意。
他傻子似的问:“真有如此巧合之梦乎?”
道朔点点头说:“巧合也!少司命为吾楚妁媒之神,为仙界月老也。少司命神还告诉朔,其毒为情,吾寡君为情所伤,依常理尚须用情所医也。”
道朔的意思是让邓曼以情来医治楚君通的情伤。
吾离心里高兴起来,感觉道朔不仅是楚国的使者,还是邓国的福星,他可救自己的女儿邓曼也。
道朔察言观色,看吾离紧绷的脸松弛了,明显是态度有所改变了。
他干脆直说:“既然贵国欲以拿邓侯之女冰释之两国误解,以朔之见,不如让其女与吾寡君结为连枝,天长地久;楚邓二国结为盟国,永世友好。”
使者的这个梦做得真好,邓国国君吾离下旨对邓曼行“磔刑”,可晚上便后悔了,对漂亮聪慧的亲生女儿下手,还真有点不忍心。
可金口玉言,不得出尔反尔,硬着头皮也得实施。
现在有了道朔的这个梦,正好可借坡下驴,改弦更张,让女儿逃过这一劫。
邓国国君吾离由忧变喜,他兴奋地问:“不知楚子是否有此意矣?”
道朔就是因此事而来的,当然有此意啊!
道朔没有立即回答吾离的话,而是反问:“不知贵国意下如何?”
诸位又议论起来。
邓国国君吾离想了想说:“若寡人小女与楚子二人结为百年,邓楚二国结盟友好,寡人愿乐见其成也。”
道朔得到满意的答复,心里高兴,楚君通早心有所向,此次出使邓国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探听这方面的可行性的,没想到在阴差阳错中大功告成。
不过,道朔却说:“此时尚不知晓吾寡君之意,朔愿速归楚说服之。”
有了这个坡,便可名正言顺地下驴,邓国国君吾离立即下旨释放了邓曼。
吾离对女儿邓曼说:“此事因尔而起,再以尔而止。以楚国使臣之意,让你与楚子合亲,邓楚二国结盟……目前尚不知楚子本人之意,寡人问你,你可否愿意乎?若你无异议,便可让吾邓国永保平安也。”
邓曼心里喜欢,她立即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遵君父之命,愿至楚国为楚子之妾,永修邓楚二国和睦友好也。”
看邓曼没有意见,吾离又提了一个要求。
他严肃地强调说:“寡人有二女,姊已嫁郑国国君郑伯,为嫡夫人。此女若嫁与楚国国君楚子,亦须为嫡夫人,不得为庶夫人也!”
楚君通目前还没有什么女人,第一次娶夫人,娶的又是邓侯之女,当然不会怠慢,肯定是嫡夫人啊!
道朔立即表态说:“朔归楚后定将此言如实禀报我寡君也!”想了想,他了提了一个要求,他说,“朔欲见臼,不知臼此时在何处?”
那个叫臼的人实际上是邓国国君吾离身边的“侍人”,并不是邓车的外交人员。
他在国君带离身边负责后宫事宜,经常与国君的多位夫人及女儿邓曼交往,起上传下达的作用,所以与邓曼关系较好。
当邓曼和傅姆商议好后,就想让臼冒充使者到楚国去。
臼平时好说话,对国君的夫人、女儿来说,基本上是有求必应。
冒充邓国使者,虽然臼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
没想到歪打正着,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带离一听道朔的话,这才明白那个冒充邓国全都的人就是自己身边的“侍人”臼,可现在已经没办法追究他的责任了。
见道朔要见臼,就令人将臼找了来,他们二人相见了。
臼道出了自己的苦衷,其实他一直在关注着道朔,甚至想在适当的时候帮助一下道朔,只是不敢抛头露面,担心被国君吾离知道了,招来杀头之祸。
道朔理解,所以没有向邓国国君吾离说出臼的名字。
道朔由太子牧领着与邓曼单独见了面,得知邓曼已经心属楚君通,便在一起商议一番,道朔便携随行人员打道回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