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通一改平时朴素的扮装,身着华丽的服装,腰里佩着高档的玉石,携随行人员乘多辆豪华舆车,威风凛凛地驶进了邓国边境。
蓫蒇、芃说、“中射寔”等随行人员虽皆为佩剑之,其中不乏有武功高强之,比如蓫蒇力大无比,比如“中射寔”剑法了得。
大国国君亲自莅临,邓国国君吾离本想亲自到边境迎接的,但考虑到楚君通未来有可能为自己的翁婿,辈分不相等,便令太子牧带着随从到边境全天候相伴。
道朔从邓国归来时禀报说,去年冬天邓国遣使者声讨吾楚,并非其国家行为,实属国君邓侯之女冒国君之名的个人所为。
邓侯一怒之下将其女囚禁,准备行“磔刑”。其女性命只有君上可解救也。
楚君通问:“邓国之事,寡人如何去解救?”
道朔说:“君上与邓国邓侯独战比武即可。”
楚君通问:“寡人趁独战比武夺了邓侯性命,然后解救其女,是否?”
道朔忍不住笑了,他摆摆手。
他笑着说:“非也。君上,你只管至邓国即可,有臣朔伴于君上左右,到时见机行事也。”
道朔已到邓国打前站,将相关事宜都谈妥了,楚君通这才乘舆车来到邓国。
邓国太子牧陪着楚君通,心想,难怪阿姊喜欢此人呢,原来其相貌英俊,身材伟岸,神采飞扬,很有霸气,于是便将其当成了榜样。
太子牧先会儿怂着腰,他看楚君通昂首挺胸,他也直起腰来,连表情、眼神皆照着学。
他们到了邓邑,邓国国君吾离亲自迎接。
一番繁琐的礼仪之后,邓国国君吾离便将楚君通迎到邓国议政的路寝。
楚君通贵宾位置席地坐下,后面立着蓫蒇、芃、中射寔等人。
他不时看一下对面而坐的邓国国君吾离,发现那老丈也不时地打量自己,有时二人四目对视,还露一下微笑。
一直没看到打前站的道朔露面,楚君通的心一直悬着,正想打听比武之事,没想到乐声突起。
乐声止,司仪喊道:“比舞——”
楚君通看对面邓国国君吾离未动身,自己也未起身,只是纳闷。
此时,两队妖娆女子手持宝剑挥舞着从里面碎步整齐化一地走了出来,虽花枝招展,但颇有阵仗,让观者眼睛一亮。
楚君通数了数,每队八女,共有16名女子。
楚君通看到道朔来到身边,便回头,欲问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怎么和邓侯比武还没动静。
哪知道朔指了指眼前的女子说:“君上,此女即邓侯之女也!”
楚君通回头,像变戏法般,16位女子中又多了一位女子。
这女子更为妖娆,只见其桃花脸庞,细柳腰枝,一手持宝剑,一挥一舞飘飘然,犹如天女下凡。
楚君通曾经见到过邓曼,不过那时见到的是素颜的,今天的邓曼已经浓墨重彩,显得更漂亮了。
楚君通看着邓曼,嘴里的口水不停地往外溢,他只好不断地咽口水。
他问道朔道:“二国君何时比武哉?”
道朔笑着说:“非也。君上,那战书是邓侯之女所为,那也得和邓侯之女比舞。再者,君上,邓侯之女所言,为比舞,非比武也。”
楚君通不明白了:“寡人与邓侯之女比舞?其女不是被邓侯囚禁,让寡人来解救焉?”
道朔笑笑说:“然,只要君上至邓国,邓侯之女即可解救也。君上已至,邓侯之女便获释也。”
楚君通不明白:“何故?”
道朔解释说:“邓侯以为其女遣使者到楚,会惹怒君上,会引二国交战。今君上已至,可见君上并未恼怒也,于是邓侯便赦免其女之罪。”
楚君通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便救了一条美女的性命。
道朔告诉楚君通说:“此时比舞,邓侯之女舞至君上面前之时,君上举剑和邓侯之女之剑碰一下即可。比舞仅为礼仪,实为君上与邓侯之女合亲耳。”
楚君通看到邓曼比自己当年看到的更加美丽,心里喜欢。
听到道朔说“合亲”,他立即点点头说:“寡人知之。”
道朔又问:“君上,邓侯之女如何?”
楚君通笑着自嘲说:“不虚此行也,寡人此时已神魂颠倒也。”
邓曼持剑和众女舞蹈,不时抛眼神秒杀楚君通。
楚君通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邓曼,四目相对,火花飞溅。
邓曼见道朔和楚君通耳语,估计楚君通已经知道了游戏规则,便挥舞着宝剑靠近楚君通。
看楚君通坐在地上没起身,只是将剑举了起来,邓曼便伸长胳膊准备和楚君的剑碰一下。
没想到楚君通手持剑在空中不断地躲避,邓曼的剑怎么也碰不到。
此举属楚君通临场加戏,超出了原剧本范围,弄得邓曼咬着小嘴,脸红得发紫,不高兴了。
她正要收回剑,可楚君通的剑却追逐过来,竟然将邓曼的剑“呛”碰了一下。
力量之大,差一点将邓曼手里的剑碰落,弄得伴舞的玉女们也忍不住抿着小嘴巴微笑。
邓曼虽然有点不服气,但心里却很是喜欢,说明楚君通不只是一介武夫,还懂一点诗情画意,有幽默感。
比舞结束,邓国国君在明堂设国宴款待,楚君通是大国之国君,当然得给予“一食二飨多燕礼”之最高规格啊!
祭了神,祭了祖,国宴开席。
楚君通席地而坐,面前是放着丰盛佳肴的俎案。他的位置与邓国国君吾离相邻,其他人的俎案便向两旁延伸。
飨是饮酒吃肉。
饮酒先饮鬯,再饮醴,鬯香,醴甜。
楚君通饮着酒,可心里一直忘不了邓曼。
那眼神,那舞姿,那不服输的样子,都让他魂不守舍。
正饮醴酒时,没想到邓曼出现了,还径直来到楚君通面前。
她面红如桃花,抿着樱桃小嘴巴,不说话,直接拿起盛酒的铜壶为楚君通酌酒。
楚君通心想事成,看着美丽的邓曼,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如同在梦中。
邓曼酌着酒,酒从壶嘴里流出,流出的线细细的,略带弧形,慢慢落入爵内,发出“潺潺”之声。
爵里的酒越来越多,慢慢上涨,看着酒满爵口,又见溢出爵外,邓曼仍然未停,溢出的酒又滴落到俎案上。
楚君通看酒溢出,身子往后躲了躲,不知邓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任凭酒溢出,酒已经打湿了他的衣和裳。
立在楚君身后的蓫蒇赶紧小声提醒说:“溢也,酒溢也!”
邓国国君吾离见状也喊:“溢也!”
邓曼这才慢慢停下,小声问楚君通道:“知盈,知溢乎?”
楚君通以为邓曼是在报先会儿不让她碰剑之仇,笑着答道:“知之。”
没想到邓曼正色地说:“君不知也。”
楚君通看着美丽的邓曼,脑子里一片空白,显得有些弱智。
邓曼继续说:“你讨鄀国即盈,再讨申国与吕国则溢。盈而溢,天之道也。”
楚君看邓曼说得头头是道,便顺口问:“何能不溢焉?”
邓曼令侍人找来一个比爵要大一些的簋,酌了一些酒,然后笑了笑。
她眨了眨盖布的大眼睛说:“若你容器足够大,即可容足够大之容量也。”
邓曼的意思是说,目前楚国还不算很强大。
楚君通看着邓曼的脸,又看了看她的腹,没想到这女子还真不一般,满腹经纶。
邓曼又问:“你知妾手里壶中酒多与寡乎?”
楚君通摇了摇头。
邓曼取盖看了看里面的酒,笑了笑。
她又说:“妾知也。”指着盛满酒的爵说,“你饮之。”
楚君通听话地端起爵一口饮之,将爵放到几案上。
邓曼再次酌酒,将壶里的酒酌尽,爵里的酒尚未满。
邓曼说:“申吕二国如同妾手里壶中之酒,是多是寡你不知也,所以兵败而退也。”
听了邓曼之言,楚君通有点无地自容,本是来做救世主的,没料到竟然做了一次小学生。
邓国国君举行的国宴很丰盛,招待得很不错,可楚君通感到很尴尬,觉得自己没有把最光鲜的一面展现给邓曼。
国宴结束后,一直跟在楚君通身后的蓫蒇突然被人拽住了,吓了他一跳。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臼,便笑了起来。
蓫蒇说:“你又欲耍何花招乎?”
臼知道蓫蒇所指的是什么,他尴尬地解释说:“受国君公子邓曼之托,小人不敢推脱之……甚谦,请多多包涵也!”
蓫蒇看臼拽住了自己,便问:“此时有何事?”
臼四处看了看,小声说:“楚子至邓,小人欲拜见之……”
蓫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欲让我引荐乎?”
臼点头说:“然。”
蓫蒇告诉了楚君通,楚君通同意见臼。
楚君通带着一行人,在邓国国君吾离和太子牧的陪同下,到诸侯馆住了。
臼先找到了邓曼,说出了想见楚君通的想法。
邓曼看臼为自己做事,差一点就被君父发现,甚至有掉脑袋的危险,感到很对不起他,于是,她让傅姆准备了一份厚礼,让他带去见楚君通。
在楚君通下榻的诸侯馆,臼见到了楚君通。
楚君通知道了来龙去脉,便笑着对臼说:“你为寡人立了大功也!”
臼的脑袋瓜子很灵活的,他笑着说:“小人只是牵一红线而已。”见楚君通很高兴,他拿出邓曼给的礼物说,“此物为公子邓曼所馈赠也!”
臼说将礼品举过头顶,以最高礼节献给了楚君通。
楚君通一听是邓曼送的礼物,非常高兴,他收下礼物,又令蓫蒇回赠了臼贵重的礼品。
臼又捡了一个便宜,他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