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国都城霄邑,行刑已经结束,那些受墨刑、劓刑、刖刑的小毛贼们都疼痛得半死,大多数人已经离开了,还有少数人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那个瘦高个和黑矮胖,两个贼首已经在大镬里煮熟,肉和骨头已经分离在开水里,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肉味。
监刑的贵族代表都走着内八字步慢慢离去。
楚君坎和斗缗离开之前,特意将公子通叫了过去。
楚君坎认真地说:“仲弟,湫部落夜袭我楚营我可不再追究了,但遗留在湫部落里的兵器你必须及时追缴回来。还有,湫部落归顺我大楚之事……”
没等楚君坎把话说完,公子通赶紧拍着胸脯子表态了。
他胸有成竹地说:“君兄放心,我一定将剩余之兵器收缴回来!”想了想又放像声音说,“只是那些皮毛是否能归还一些与湫部落……不然,我说服湫部落归顺我大楚的难度就更大了。”
公子通不是国君,没有楚君坎的授权,他没有带军队的权力,不能跟湫部落动武,只能进行交易,完全用三寸之舌去说服他们。
楚君坎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可以将部分毛皮归还予他们。”
斗缗看公子通感到到湫部落收缴兵器有难度,他小声说:“公子勿急,稍后我来与你商议具体事宜……”
斗缗说着随楚君坎离开了。
此时,围观的吃瓜群众都受到了惊吓,好一会儿都默然不出声,现场是死一般的宁静,连好动的竖子也不敢出声了。
等了好一会儿,现场才出现吵闹声,人们又活动起来。
胆大的人跑到大镬边捞起寇贼之肉尝上几口,感觉了一下味道。
胆小的人捂着眼睛离得远远的,惨不忍睹的景象实在是看不下去,只好悄悄地离开了。
不少人一边走,还一边呕吐。
烹刑太残忍,两个活生生的人,一会儿功夫便成了熟肉了。
湫部落的人刚挨了二十杖,又解开身上的绳索,他们的躲在人们的背后看着楚国人行刑。
当他们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投入大镬烧得滚烫的水之中,个个低下了头,迅速将嘴巴捂住了,生怕发出惊叹声来。
他们此时竟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他们参与袭击楚营,怎么说也是一条大罪,虽然释放了,他们看着处死的寇贼头目,仍然免不了心有余悸。
要不是蓫蒇遇到公子通,有公子通出面相救,大家的结局也不会和这两个贼首的下场好到哪里去。
他们都对公子通心生感激,甚至认为是他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楚君坎此举真的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看到那些寇贼下场,谁还敢步他们之后尘盗窃楚国的兵器?
蓫蒇拽着季杏的手,后面跟着隅、昳、仲昼和季夕,准备带着大家回湫部落里去。
芃见状,立即拽住了蓫蒇。
“你欲到何处去?”
蓫蒇顺口说道:“我回湫部落去。”
公子通和他的老师蚡在一听立即都愣住了。
他赶紧问:“此是为何?”
蓫蒇看了看公子通和蚡在,一时语塞。
芃不解地说:“你已经归兮,为何又要离去?”
蓫蒇怔住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现在没有回家的感觉,他仍然将湫部落当成了自己的家。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楚国的家是什么样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看了一眼季杏,想了想说:“我坠入梦中之后,以前的事情皆遗忘了……再者,我还有一妇人尚留在湫部落里,我不能将其弃之……”
公子通认真地说:“你已归之,从此时始,你随我左右,不得再离我而去。至于你之家人,我们可将其接到身边来。”
季杏想过上“国人”生活,她不停地示意,让蓫蒇表态留下来。
蓫蒇的心里却不踏实,他对自己的“家”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更不知道留下来后如何应对。
他苦着脸重复说:“以前的事情我皆忘记了,谁也不认识了,我此时只认识他们。”
蓫蒇说着指了指季杏、隅、昳、仲昼和季夕他们几人。
公子通考虑了一下说:“他们也可随你留下,陪伴你一些时日以后再离开。”
芃高兴地说:“蒇,你不知公子寻找你寻得好苦啊,你必须得留下来。”
蓫蒇再也说不出离开的理由了,再加上季杏一直想留下来,他只好硬着头皮不走了。
他对隅、昳、仲昼和季夕他们说:“你们带着众人回部落去吧,到时候我到部落去看望你们。”
没想到隅和昳说:“我们是你的‘侍人’,也愿意留下来陪伴着你。”
自己就是别人的“侍人”,怎么还能拥有“侍人”呢?
蓫蒇赶紧说:“勿要如此了,部落还有你们的妇人等候着你们呢,你们皆回去吧!”
季杏摆着手说:“你们皆回部落去吧,有我陪伴他即可。”
没想到蓫蒇对季杏说:“季杏,你也回部落里去吧,免樠还在部落里等候着我们呢!你回去陪着免樠,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季杏一听,不高兴了。
她嘟弄着嘴巴说:“不,我要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你在何处,我也在何处。”
蓫蒇看了看公子通,认真地说:“勿再任性了,你先随众人回部落里去,我随公子办理一些事情后,再到部落里接你和免樠去。”
季杏生气了,不作声了。
蓫蒇看季杏不说话了,以为她想通了,就不再理会她了。
他想到曾向楚君坎保证,要说服湫部落归顺楚国的,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到湫部落去,到时候再次季杏和免樠接到楚国来。
自己真要留下来了,心总是悬着,一点也不踏实。
他对公子通、蚡在和芃说:“我居住在何处,我真的一无所知了。”
芃感到不可思议。
他瞪大眼睛问:“你真的皆忘了?”
公子通更想不明白了。
他眨着眼睛说:“你真不知你是何人,连我你也不认识了?”
蓫蒇傻傻地用手摸了摸头,笑着说:“一切皆忘了。”
蚡在看了看蓫蒇的身体说:“未有受过重伤,为何失忆了呢?”
蓫蒇知道原因,是自己穿越之前没有做无缝接轨,他现在对自己成为什么人,他的情况,都一无所知。
不过,此话他没有说出来,继续装糊涂摇着头说:“我也不知何因。”
仲昼和季夕要带着众人回部落里去,便向蓫蒇行礼告辞。
蓫蒇突然发现季杏不在身边了。
他大声问:“季杏到何处去了?”
仲昼和季夕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季杏,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了。
仲昼对蓫蒇说:“也许季杏不愿意回部落里去,你就留下她吧!我们回部落后,就将免樠送到此处来。”
蓫蒇不同意,他认真地说:“我们赶紧寻找季杏吧,必须让她回部落里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想让季杏知道自己尴尬的处境。
蓫蒇要去寻找季杏,被公子通拽住了胳膊。
他指了指仲昼和季夕说:“让众人去寻找她吧,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不知是什么事情,蓫蒇瞪大眼睛看着公子通,没有说话,心里却七上八下。
公子通小声说:“湫部落里尚有十余件楚国失窃的兵器,你必须带着我去将其收缴回来。还有,我们必须说服湫部落部落首领,让其归顺我们大楚……不然,我君兄会兴师讨伐湫部落的,将其灭之。”
蓫蒇感到很为难。
他眨着眼睛说:“大部分兵器已被缴,尚有少许兵器可做为湫部落之看家护院所用……”
公子通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蚡在说:“不得如此,其兵器须皆收缴回来。公子营救你们时许诺过了……”
公子通点头说:“我蚡保所言极是,我君兄未对三个主谋行‘大辟’之刑,缘由就是我许诺要收缴剩余之兵器,说服湫部落归顺楚国。”
蓫蒇还有留下少量兵器,他解释说:“公子,你有所不知,湫部落弱小,常被沈部落、免部落等大部落欺凌,若无兵器,便无法抵御他们之侵扰。再者,此兵器为我们以上等皮毛交易而获……”
看蓫蒇还在坚持,公子通生气了。
他大声说:“休再言此事了,即如此了!”
看蓫蒇还想说什么,芃赶紧扯了扯他的“襦”角,示意他不要再与公子通唱对台戏了。
此时,湫部落里人将季杏找着了。
蓫蒇心里有气,看到季杏,想拿她当出气筒,可想了想,强行忍住了。
他小声问:“你到何处去了?”突然想到上次在霄邑遇到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将他们二人囚禁起来了,他关心地说,“你独处于陌生之地,不担忧遇上寇贼么?”
季杏摇了摇头,表示没遇到。
她苦着脸说:“我至‘市’中看了看,看有何物可交易。”
蓫蒇笑了。他说:“你此时两手空空,拿何物去交易?”
季杏认真地说:“我看到‘市’中灵芝、鹿茸为紧俏之物,我在部落里尚有一些,可到此处交易……”
仲昼、季夕等人走近蓫蒇,正要向他告辞回部落去,没想到被公子通举起一只手说:“且慢!切勿离开此地!”
看公子通突然拉长脸,严肃地将大家叫住了,不让大家离开。
在场的人一下子都怔住了,不知所措了,以为情况有变,个个的心悬了起来。